牛人牛事(连载二)
时间:2017-02-09来源:【原创】 作者:林嗣丰 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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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时阿爸不在身边,他远在已经解放了上海。 阿爸兄弟姐妹共六人,三男三女。大伯伯19岁时就因病夭折。大嬷嬷(宁波人称姑妈为嬷嬷,称姑姑为阿姑)嫁给姑丈生了个女儿后去世了,二嬷嬷再嫁于他,又留下一个女儿后离世。大嬷嬷的女儿,我的大表姐一直和我
我出生时阿爸不在身边,他远在已经解放了上海。
阿爸兄弟姐妹共六人,三男三女。大伯伯19岁时就因病夭折。大嬷嬷(宁波人称姑妈为“嬷嬷”,称姑姑为“阿姑”)嫁给姑丈生了个女儿后去世了,二嬷嬷再嫁于他,又留下一个女儿后离世。大嬷嬷的女儿,我的大表姐一直和我们一起生活,如同亲姐姐,至今都密切来往。小阿姑则从小就送人了。这也能看到我们这一家命运之坎坷。
也许宁波人的骨子里就有一股子闯劲,喜欢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在中国乃至世界上的许多地方都能看到宁波人的身影,形成了特有的团体:宁波帮。上海则是宁波帮的集中之地。19世纪60年代以后,上海快速地取代宁波而发展成为全国乃至远东最大的工商城市和经济中心,吸引了大批原本在宁波发展的宁波人前来创业。到20世纪二三十年代,旅居上海的宁波人已达百万之众。在此期间,一大批宁波商人也纷纷来到上海投资举办民族工商业,产生了一大批在中国近代工商界举足轻重的商界巨子。比如离我家不远处的镇海“郑氏十七房”的后人,就于鸦片战争后在上海开办了宁波帮最早的钱庄--全盛源记民信局,集资创办民生墨水厂,从事进出口贸易与轻工产品制造等,生意做得很大,直接影响了中国民族工业的进程。宁波帮在上海的投资业,除了航运业、绵纺业、丝织业、轻工业、机电业、颜料业处,还有五金业,他们在上海北京路、浙江路、宁波路一带开店经销,逐渐形成了五金街区,比如北京路浙江路口的利泰祥。(1967年更名为上海第一五金工具商店,我阿爸就供职于此)许多宁波底层人也投亲靠友,纷纷来到上海来当学徒,学生意。
和众多的宁波人一样,阿爸从小就去上海闯世界了,那时他才16岁。阿爸出生于1922年,在宁波乡下读了几年书后,于1938年来到上海。其时,经过“12.8”和“8.13”两次淞沪抗战,上海已经沦陷,正处“孤岛”时期。到1941年阿爸19岁出徒,太平洋战争爆发,日军便入侵了租界。可以说,阿爸是在日寇的铁蹄下度过了他最为宝贵的青年时期。也许正是看到日寇的暴行,所以才有了他后来与陈纳德飞虎队做生意的事,才有了他后来和他人合伙欲实业救国的念头。不料这在文革中竟给他带来了杀身之祸。
姆妈和阿爸同岁,也出生于1922年。姆妈家也是富裕之家,据表姐说,姆妈结婚时的陪嫁有很多。由于新堂楼我家的屋子里放不下,就放在了同村姆妈家的亲戚那里,说是等以后再去拿回来。不想后来姆妈过早的意外去世,这“以后再去拿回来”的愿望也就成了空话。
姆妈的身世可以用“凄惨”两字来形容。1948年12月3日,上海吴淞口外发生了一起重大海难,从上海开往宁波的江亚轮因触水雷而沉入大海中,船上四千多人,仅九百余人被近旁经过的船只救起外,余下三千多人全部罹难。
据史料记载,1948年12月3日下午4时整,江亚轮准时离开上海十六浦3号码头向宁波开去。是时,淮海、平津战役硝烟弥漫,上海滩谣言四起,人心惶惶,在上海的宁波阔佬们纷纷逃离,一些平民百姓也欲于冬至前回乡祭扫先人,纷纷通过各种途径购买船票。那天,最大承载量为2250人的江亚轮竟然登上了4000多人。6时45分,船行至吴淞口外横沙西南的白龙港海面水道时,船右舷后部突然传来巨大的爆炸声--船触雷了。船尾迅速下沉,海水很快吞没了船体,除900多人被救出外,其余都葬身大海。而我身为船员的外公、娘舅们恰恰名列罹难者的其中。
都说“祸不单行”,姆妈家中还有人竟然在第二次海难中也被这茫茫的大海吞噬!不知是否是后来的太平轮海难。姆妈心中的疼痛是难以想象的。
姆妈在生我之前已经有了两个女儿。大姐生于1944年,二姐生于1947年,分别大于我5岁和2岁。在那个重男轻女、“母靠子贵”的年代里,她的压力是可想而知的。二姐很不为阿爸待见,也许就是因为二胎不是男孩的原因吧。恰恰在我出生前的7月,阿婶偏偏第一胎就生了一个男孩,是为我堂哥。姆妈压力之大是前所未有的,姆妈对肚子即将诞生的我是何等的期盼又何等的担忧。我的降生可以说是及时雨,所以,我如衔玉降生的贾宝玉被加倍的疼爱了,据说我吃奶都吃到了三岁。现在看来,所谓的三岁也就是一岁多点。南方人喜欢用虚岁来计算年龄,我降生才半个多月就已经两岁了,所以虚岁三岁其实也就是一周岁多点,但那也是够受宠爱的了。幼年,我就是在蜜罐中长大的。
后来我们又来到上海,和阿爸生活到了一起。阿爸的住所在威海卫路,在西摩路和幕尔鸣路之间,对面是威海别墅,左侧不远处就是著名的静安别墅。静安别墅是国民党大佬张静江建造的,里面曾经住过蔡培元、于佑任等名宿。孔祥熙更是于1942年购得大部分静安别墅产业,后委托美商中国营业公司经租。再过去就是张园了。我们家的房子可没那么有名,是一排沿街房屋二楼中的一间。这排房子是为后面的洋房挡风用的。
我家后面是幢两层高的花园洋房。可能是主人不愿将自己的房子裸露在众人面前,于是在洋房前建了这么一排房子,并在左右两侧留了进出的通道。左侧通道的出口就是现在威海路幼儿园的大门,右侧通道的出口后来就是上海元件五厂的大门。阿爸是从二房东的手里租下的,听说当时颇花了些银两的。房间在二楼的前楼,才16多点平米。后面原先的天井处被搭了起来,作为几家人共用的厨房间。楼下是个苏北人开的裁缝铺,我们进出就要从他们的铺子中经过。后间也是宁波人,姓吕,我们叫他吕家伯伯。三层阁上住家姓俞(余),两口子,带一个女儿,俞家伯伯好像还是个白领。
在七十二家房客聚住的上海,我们那样的条件应该说还是不错的,加上地段又好,一家团聚一起,其乐融融。但这里最大不便在于用水上,整排房子只有靠近洋房右侧大门的700号里才有水笼头。每每需要用水,就必须到那里去接,再拎过好几家门面,拎上二楼,十分的不便。
这个用水不便的缺陷,竟然留下了无法弥补的恶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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