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辰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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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队十年随想录(2)

时间:2019-06-06来源:老知青家园 作者:賀爱伦 点击:
3 、热水湖 我们大队因有温泉而得名叫热水大队。热水湖有两个泉眼,整天冒着热气。泉眼处有两块巨大的石头静卧在那儿,像一道天然的屏障,可以遮盖住后面的视线,对面不远处有一座长长的木板桥,是我们生产队去公社的必经之路。 平时,湖水清澈见底,深处有

      3、热水湖
 
      我们大队因有温泉而得名叫热水大队。热水湖有两个泉眼,整天冒着热气。泉眼处有两块巨大的石头静卧在那儿,像一道天然的屏障,可以遮盖住后面的视线,对面不远处有一座长长的木板桥,是我们生产队去公社的必经之路。

 

      平时,湖水清澈见底,深处有一米多,白天和晚上都有男人在那儿洗澡,妇女从不去洗的。但我们知青的到来,打破了这传统观念。大队有几个下放的南下干部,其中为首的张大姐,五十开外,性格爽朗泼辣。一天,她来到队里,说要带领我们大队五、六个女知青晚上去热水湖洗澡。她向我们介绍说,热水湖温泉含有硫磺等多种矿物质,可治疗皮肤病,她得知我们上海知青皮肤娇嫩,在水田干活时被蚂蝗叮咬后,双脚长满脓疮。经她那么一说,马上迫不及待要去试试。天一黑,我们一行,加上一条聪明的小狗,手中拿着手电筒,来到热水湖边,湖水温温的,泉眼里冒着的热气,滋润着我们的脸庞,水深处我们可以舒展双臂游几下,浑身的疲劳被温暖的湖水一点点冲刷干净。偶尔桥上有人走过,小狗会狂吠几声,它告诉我们有人来了。我们马上沉下水去,碰到有人要想下水洗澡,张大姐会大声呵斥,老俵们一听到她带有北方口音的大嗓门,马上就退回去不敢再来。就这样,我们在热心的张大姐的带领和保护下,隔三差五相约去热水湖里洗澡,慢慢地我们皮肤上的脓疮也痊愈了。
 
      1975年的春天,大雨下了三天三夜,山洪冲刷下来,整个村庄成了泥浆地,队里好几天没法干活了。空闲之余起了思乡之情。我匆忙写了封家信,踏上去公社的小路,一是寄信,二是采购点日用品回来。这天雨刚停,我踩着泥泞的小路来到热水湖边,哇!我惊呆了,热水湖成了一条湍急的河流,木板桥早已被洪水冲走。本来缓缓流动清澈的的湖水变成汹涌翻滚着浑浊泥浆的河流,湖两岸碧绿的青草被黄黄的泥浆覆盖着,湖中央不断漂来山洪冲下的枯树枝、烂树叶和一坨坨夹着泥巴的杂草,不时还漂浮着几根粗大的树木,昔日的温泉不见踪影。桥没了,有人用许多树木捆在一起,作为载人过河的木筏。每个木筏上站着一个船老大似的人,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竹竿用来作撑木筏之用。我犹豫再三,思家之念还是占了上风,决定过河去。

 

      我向离我最近的木筏招了招手,立刻有个小伙子撑着木筏向我驶来。他黝黑的皮肤,一脸敦厚的模样,让我顿时对他产生了信任。我说要去公社办事,他稍加犹豫答应下来,嘱咐我几句小心。然后,伸出一只手抓着我用力一拉,我趁势跃上了木筏。平身第一次站在木筏上,看着下面湍急的河水,木筏随着波浪起伏,人也跟着起伏摇晃。我的手没处抓,突然,“扑咚”一声,我掉进湖 里,湖水冰凉湍急。我不会游泳,这时,脑子里一片空白,两只手在水中慌乱地乱划,身体挣扎着。这时,突然觉得有一根竹竿伸进我的手臂,我立刻紧紧的抓着竹竿不松手。这时小伙子在拼命地拉着竹竿,他自己趴在木筏的边缘,把我拉近木筏。我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终于爬上了木筏。我大口喘着气,蹲在木筏上再也不敢动弹了。
 
      小伙子小心而奋力撑着木筏,终于把我送上了对岸。我感激不尽地向他表示感谢,谢谢他的救命之恩。但他只平静地对我说了声:“不用谢,没关系的。”他带着浑身湿透的我去了最近的亲戚家中,让他的姑妈给我换上一套合身的干净衣服。当我第一次穿上当地姑娘的衣服,围上彩色丝带织成的头帕时,我感到自己成了一个地道的山村姑娘了。

 

      这张穿着江西老俵服饰的照片一直保存至今。每当我看到这张照片,我就想起美丽的热水湖。心里会涌上对老乡的感激之情,感恩那个纯朴的农村小伙子,愿上苍保佑他一生幸福。
 
      4、满妹
 
      满妹是江西全南山区里一个普通的农村姑娘。她是我一个上海知青的好朋友。虽说她才读了两年书,而我是个68届高中生,奇怪的是我俩竟成了好朋友。
 
      满妹十八岁,出落得苗条标致。黑油油头发梳成一根大辫子,喜欢穿天蓝色的对襟衣服,头上总围着用各种彩色丝线织成带子的头帕。笑盈盈的脸上又一双顾盼有神的丹凤眼,鼻子小巧玲珑,嘴唇红润。奇怪的是她廋俏的身子里,藴含着极大的能量。她挑起担子脚步轻快有力,干起农活爽气利索,而且手工细活也特别好。那儿的姑娘出嫁前要把婆家上下老小的袜底绣好,每次看到她飞针穿线的好本事,不由人啧啧称赞,联想她挑担疾步如飞的样子判若两人。

 

      我刚到生产队时,看到我什么都不会,她并不喜欢我,还白眼相向。说实话,当初我还有点惧怕她的眼光。偏偏生产队又让我与她分在一个组。有时她看我活干的不好,就会一跺脚走开,不理睬我。也不知什么时候起,她的态度开始有了变化,慢慢地喜欢上我了。干活时,碰到我不会时,会主动热情地教我。看我落后时会帮我干上一阵。每当这时,我像个受宠的孩子感动不已,其实我比她还大二岁呢。在生产队知青只剩下我一人时,她见我孤独害怕,就主动每天晚上来陪伴我,与我同睡一张床上。这时,我才明白原来她是个善良的好姑娘,她动了恻隐之心。平时,她听我讲解文化知识时,总会用一种敬佩的口气说,你好有文化唉,她对我的态度的转变也缘于此。
 
      满妹是家中长女,父母年迈,弟妹尚幼,她是家中的顶梁柱。但农村十八岁左右的姑娘就要嫁人的,她也不例外。在这儿,能嫁一个吃商品粮、拿工资的男人是最体面的事,满妹找了一个在县农机厂当工人的男青年。这人是邻近公社的,人也敦厚朴实,对她就不用说了,非常爱她。每次她讲起未婚夫,总是一脸娇羞幸福的样子。有天晚上吃好晚饭,她照例拿着针线袜底到我屋里,一边在煤油灯下纳袜底,一边絮絮叨叨地讲要去查人家。我知道这是全南的风俗。女孩出嫁前要带领亲戚一起到男方家中了解他家经济等情况。查人家时实际已经基本定下亲事,一般不会反悔。她邀请我一起去,我欣然答应了,一方面出于好奇,想了解一下当地村民的婚嫁情况,看看她嫁了怎样的人家。另一方面,可以有两天的大鱼大肉伺候。这对当时吃的清水寡淡的我,实在太诱人了。第二天一大早,满妹梳洗完毕,领着父母兄弟姐妹和围子里的亲戚,再加上我这个朋友一行十几个人,浩浩荡荡向她未来的婆家进发。紧走慢赶,,大半天的功夫,大约走了三十几里路才到男方家。婆家许多人早已等候在外。看到我们远远地走近。马上点着了早已准备好的鞭炮迎接。见到我这个上海知青更觉得特有面子,殷勤地端椅倒茶。她未婚夫更是笑容满面,与大家一一打招呼,连连道谢。男的递上烟,女的递上糖果饼干。这时,客厅里早就准备好两大桌酒席。鸡鸭鱼肉一应俱全,却用搪瓷面盆装的。还有各式自制的本地点心和自己家酿制的米酒。看到这一切,我才发觉肚子已在咕咕叫了。走了大半天的山路,早已把我饿坏了。也顾不得过多的客气,马上跟着大家一起大吃起来。在那物质匮乏的年代,这顿饭简直就是美味大餐了。酒醉饭饱后,我们开始真正查人家了。满妹的家人们一个个房间参观过去,不时仔细地询问一下收入和收成情况。然后,晚上又是一顿大鱼大肉。当天因无法赶回,还在那儿睡了一晚上,直到第二天午饭后才返回家中。
 
      满妹出嫁那天,作为对朋友的感激,我送了一对自己精心绣制的枕套给她。当她接过枕套时惊喜地对我说:这是她这次婚礼收到的最珍贵的礼物。时辰到了,当堂哥将她背出房门时,她哭得泪人似的。这也是全南的风俗。女孩出嫁一定要同辈的哥哥背出家门,而且女孩必须哭出声来,越伤心越好,表示她舍不得父母,表示她感谢父母的养育之恩。看着满妹哭红的双眼,听着她不停诉说着娘家的种种好处时,我心里不由一阵酸楚,也跟着流下了眼泪。
 
      那是的农村既没有轿子又没有汽车,在新郎迎亲队伍的迎接下,新娘还得走几十里路才能到婆家。而这里生产队娘家人又要摆上好几桌酒席,请上乡里乡亲吃上三天,我也撑了三天。就这样,一个农村姑娘的新生活真正开始了。
 
      几十年过去了,满妹大约早做了奶奶了,但她那张年轻、美丽的面庞一直印在我的脑海里。祝愿我的好朋友——全南山村的满妹姑娘永远幸福、快乐。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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