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野牛话》释义: 1、因为我曾是农场的养牛人。 2、乡野牛话,有聊天的意思。 3、乡野牛话,说的都是知青和乡野的话题。 《乡野牛话开篇·猪肉大餐》 我喜欢看彭瑞高写的文章。刊登在新民晚报上的《火油粥》一文,是写当年他在做知青下乡时的一件苦涩的往事,写得惟妙惟肖,苦日子好笑说,引起我的共鸣。 现在,疑有瘦肉精成分的猪肉,人们不敢买吃。 上山下乡的年月,农场连队猪棚莫名死因的猪猡,前脚刚掩埋入土,后脚我们敢偷偷地挖出煮着吃。甚至那个叫“阿福“的女农友,也敢把这肉拿来包馄饨吃。 记得那是一个冬天蛮冷的日子,被我们从掩埋的土里挖出的是一只半大的猪猡,估计有六七十斤重。我是连队的耕牛饲养员,连队猪棚就在我的牛棚后面。是我看见我们叫他“小张”的猪饲养员,把死猪拖出猪棚,挖坑掩埋入土的。那时的冬季,我们吃饭的下饭菜老是连队食堂的大白菜、山芋粉丝,我们的肠胃里没有油水。想想让死猪肥田,不如油油我们的嘴。于是,我叫来了两个农友,一起用铁锹把死猪从土里挖了出来。 哈哈,撞了好运。我们只捡猪的大身好肉,切割洗净烧煮吃,余下的内脏和猪头猪爪之类,我们很阔气的一概丢弃。那晚上,面对像天下掉馅饼一样的猪肉大餐,我们几个农友纵情地大快朵颐,我们喝了酒,我们吹了牛。 你说我们牛吗?我们很牛!那是35年前的往事。那年,我下乡在崇明前哨农场。 那年月,连队食堂一角二分钱一客、每客只有6到7片豆瓣样大小的红烧小肉片,是我们农友佐饭的最爱。但是,我们没钱餐餐吃饭都买这样的小肉片吃。有脚廯患者的单姓女农友当年曾深刻的比喻为证,她说:搓脚廯比吃肉片还惬意。可见,除了搓捏奇痒难当脚廯时的快感,红烧小肉片在她心中欲念的级别。 那年月,没有黑心的商人,却有无畏的知青。 时过境迁,对那已经飘远了的往事的回忆,这到底是悲,还是喜?亦或是悲喜交杂? 《乡野牛话之二·绰号》 上山下乡的年月,农场里很多农友的绰号,也具有那年代的特色。 连队里有个比我早去农场的农友,他的大名没人叫,许多人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但他的绰号很出名,大家叫他“长工”。我不清楚是否因为他擅干农活而这样称呼他。听连队的老职工传说,他能一下子吃掉半铅桶的饭。乖乖,了不得。 那年月在农场,吃饭是一种享受。当年,我也有贪嘴一餐吃一斤一两饭的记录。 有个农场果园连的农友,农友都叫他“酱油”,因为他曾拿酱油拌饭吃。那年月,每天干农活,每月只有6号和21号两天放假休息(农忙时连队有时还会取消放假),肚子里没有油水,饭自然就吃得多了。不过,那时的白米饭确实很香、很好吃。 连队里还有农友叫“三号牛”的,这外号的出典是连队里曾有一头耕牛按编号起名为三号牛。 “三号牛”是连队里干活的骨干,也许,这外号是农友褒赞他干农活像“三号牛”一样有劲吧。 还有一个蔬菜班的女职工,我不记得她的名字了,但知道她的绰号叫“后幅式”。这绰号源于她当年穿的一件上衣式样,就是那种衣服的后背衣片,在靠近腋窝处位置有后幅横条镶拼的款式。这衣服在今天,几乎没有人会有异样感,但在当时也算是别致的款式了。想如今女子服装的千花百样,要换成那时的年月,如果不被批斗,至少会陡添很多绰号:不等式、半吊子、肋条肉、叫花子、骷髅头、蝙蝠、英国人、猪猡、小老鼠等等…… 上山下乡的年月,在我们知青心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记。我们娓娓地道来,我们久久地思索。 这样的往事已经定格,不会再在我们孩儿辈的身上发生了。但我还是想把知青的往事讲给大家听,尤其是讲给我们的孩儿辈听…… 《乡野牛话之三·老鼠的惊吓》 那年,我下乡在崇明前哨农场。 虽然也是上山下乡,做农场职工的好处是能按月发给工资。新职工第一年的工资是18元,第二年转正是24元。但男职工第一年每月5号发工资时,到手的现金只有5.84元、外加连队食堂吃饭使用的12元饭菜票。 虽然也是上山下乡,但农场比插队落户规范、有约束。农场连队领导怕我们知青花钱没有节制,在发工资时,给我们扣发、购买了12元饭菜票;此外,我们每人每月还硬性订购0.16元一份的《红旗》杂志月刊。这是果腹食粮和精神食粮双保证。 《红旗》杂志,除了班排组织学习之外,我们还会自觉地反复学习,那是在连队的厕所里,或是在野外遗屎时。男知青基本上都不买草纸(手纸)。 5.84元,这是我在农场第一年,一个月的全部生活费用。除了吃饭,我们偶尔也喝小酒、吃闲食。那时,从家里带来农场的炒面粉、炒酱是我们贪嘴的好东西,去农场小卖部买回的苏打饼干更是我们喜爱的闲食。拿2块苏打饼干分发给农友吃,犹如给人分发香烟,那是一种姿态、一种亲近。 我是连队的耕牛饲养员。 记得有次我斜躺在牛棚草屋的床铺上,一边享受着我那香脆可口的苏打饼干,一边听着田头高音喇叭里播放的农场广播。随着各地人民广播电台联播节目的结束,我垂放好床铺的蚊帐,早早地睡了。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半梦半醒之间,我的耳垂有被挠摸的适意感。想起自己是一人独睡在牛棚的茅草房里,怎会有这感觉?猛地惊坐起,我看见床铺上有只半大的老鼠!我和它都吓了一跳。原来我的适意感正是小老鼠的脚趾划过我的耳旁!小老鼠被围困在床铺的蚊帐里,一时找不到逃窜的路,急得在床幔里窜来窜去。我不由得用力一掀蚊帐,小老鼠逃跑了。 这是我享受苏打饼干得到的一次深刻惊吓。 财宝不露外人眼,这是古训;贪嘴莫引老鼠来,这是体会。 食色,性也。就是在那上山下乡的年月,也不例外。甚至,包括小老鼠。 《乡野牛话之四·三首歌》 在崇明农场下乡期间,有三首歌我至今印象深刻。 一首是歌剧《洪湖赤卫队里》里的《看天下劳动人民都解放》。那首坚毅凄绝而又缠绵的歌曲,在1977年传播时,正是我们前哨农场农友多年一遇的、冬天艰苦的挑大堤之时。歌曲旋律和歌词忧伤凄美,在不合时宜的时间里,在冬天寒冷的农场上空,高音喇叭一次又一次地播放,让农友们在天寒地冻、及其困苦,又身疲力竭地挑大堤的拼搏坚持中,增添了悲壮气氛。 男职工用铁锹挖土方,力竭的,有用肚皮顶着铁锹柄挖土的,一个张姓农友,听说还让锹柄把肚皮都磨出了血;女职工则用扁担、箩筐挑土,很多人肩头的皮肤被扁担磨破了,渗出了血;还有的农友在泥泞的地里,来回挑土,高筒雨鞋坏了,或是高筒雨鞋被陷进泥泞的地里一时拔不出来,干脆脱了鞋,赤脚挑土。天寒、力乏、脚冰凉,农友们还是坚持着挑大堤…… 农场仿效军事化管理,以连队为作业单位。那时,只要上了挑大堤的前线,你就不能做逃兵。轻伤不下火线,这是每个农友都知道的铁的纪律! “娘的眼泪似水淌,点点洒在儿的心上, 满腹的话儿不知从何讲,含着眼泪叫亲娘,娘啊!……”,是啊,儿挑大堤的苦,娘,你有知道吗?那时的我们,大都还是十八九、二十来岁的大孩子。 现在,我们的孩子们,除了追求时尚、作秀和索取,有知道我们那时的苦吗? 忘记过去意味着背叛。 但我们已经长大了、成熟了的孩子们,没有经历过我们那时的遭遇,他们并不知道这些。 对于我们的孩儿,我们农场知青的孩儿,我们有必要让他们“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让我们的后辈不仅把握现在、憧憬未来,也知道过去…… 这,很重要。 有一首《橄榄树》的歌,也引起我共鸣。那首歌是在1979年前后传播的。记得我们那时听的不是齐豫唱的版本,应该是朱逢博唱的。“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是的,我们知青有在农场战天斗地的豪情,但心底也有着对家的深深地思恋。虽然,我们的家并不遥远,在农场的乡野,我们时时刻刻想念着都市里亲爱的妈妈。 那时,江水把崇明岛与都市隔得很远;现在,长江隧桥把崇明岛变成了我们都市人休闲怡情的后花园。 崇明,一个让我们崇明农场知青魂牵梦萦的地方。 还有一首《绣金匾》的歌,我至今对她依旧有一种特别的喜爱。那是在1977年,我们农场职工挑大堤以后,在农场田头广播里开始播放的。“正月里闹元宵,金匾绣开了……”,按现在流行的说法,这是一首传递正能量的歌。 听着这首歌,我们感觉喜庆、感觉来劲,我们仿佛置身在过年的忙碌和欢乐里。 是的,上山下乡的年月,我们农场知青的日子过于简单、艰苦,但我们始终怀有对好日子美好的憧憬和期盼。 (责任编辑:晓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