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初春的早晨，我漫步在小区的林荫道上，路边的丁香花开了，好香的花呀，又是一年花开时。 此后，每天的早晨，我站在树丛旁，香气缕缕，格外清爽。在花香中散步，仿佛有一种久远的记忆被重新唤起，想起了我的大学班主任老师······ 我上大学时，我的班主任王老师给我们上《高等数学》课，他一米八的个子，浓眉大眼，挺拔的身材，还不到四十岁。 他从我的档案中了解到，我在上山下乡时当过炊事班长，就让我当生活委员。班级就像一个大家庭，吃喝拉撒睡什么都得管。我虽然不是班长，却成了班级的当家人，和学校各个部门混了个脸熟。 大学生活转眼过去了，即将毕业了，等待着毕业分配。想想那个年代，人是那么单纯又那么善良，在贫穷的日子里，时刻听从党的召唤，到农村去，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 毕业前夕，老师和我在丁香树下长谈。他问我毕业有啥打算，是不是还想回农场？我说服从组织分配，他说后勤校长相中你了，留校吧，先在后勤干一段时间，以后再说，这事我做主，就这么定了。 我的老师决定了我的命运，我在后勤工作一年后，回到了教学第一线。 王老师一家人不久离开我的母校，调到了大连的高校工作，他还当上了教务处长。 每次回到母校，我总是满怀深情地看了一眼又一眼，美好的岁月，师生的情谊还在那里。我的大学老师很多人已经故去了，每当离开母校时，总会有一丝淡淡的哀伤在心里挥之不去。 老师调走后我去了趟大连，师母已经从大学退休了，孩子已经在第四军医大学毕业，工作在部队的医院。王老师刚刚搬完家，住进了新楼房，虽然没有像样的家具却有满满一屋子的书。夜深了， 老师还在看书，一盏青灯伴深夜，一卷书香暖心扉，清影灯下，开卷读书那是读书人的一种享受。王老师出版了许多学术著作，六十岁时还考取了年轻人都难以考取的“资产评估”证书。退休后他还在讲学。 我退休后随子女来到了大连，和老师生活在了同一个城市。 师母病了，肺癌。儿子请到了第四军医大学的恩师，专程来到大连为妈妈做了手术。被判了死刑的母亲又活了过来，手术做得非常成功。 老师和师母像候鸟一样，天凉时去南方儿子家，春天再回到大连。秋天来了，老师和师母又要飞走了，我和老伴将他们送到机场。师母叨念着，多少年没回黑龙江了，想回到翻天覆地的大学看一看。我满口答应着，等你们开春回来我一定陪你们回母校去一趟。 看着他们走进了候机大厅，我看到这对耄耋老人相依相伴的身影，手与手相牵，可以牵出内心的关爱与温暖，爱与爱相挽，可以挽成一道人生的风景线。多么相亲相爱的一对老夫妻啊！ 春天穿过寒冷的冬天来了，老师抱着师母的骨灰盒从南方回到了大连。老师见到我两行老泪混浊地落了下来，我的眼泪莽撞地冲出了眼眶。看着我的老师，满目的悲凉，怎能不让人痛断肝肠。 我劝着老师，师母肺癌动了手术又活了十五年，这已经是奇迹了。可是老师一直念叨着要和师母共老，其实共老是最难的，共老要度过人生最不堪的岁月。老师说，不堪的岁月最难忘，师母手术 后这十五年里，每天晚间睡觉，他都拉着她的手，师母稍微一动，他就会醒来。如今师母走了，阴阳两界，天各一方，老师在浑浑噩噩中醒来时，不见了相依相伴的枕边人，见到的只是天上孤零 零的月亮，枕边留下的只有眼泪和悲伤。我陪老师来到墓园，老师把师母埋在了面朝大海的山坡上，埋在静静的岁月里，让师母在这里，在遥远的时光中，等待着和老师团聚。 师母去世后我常常去老师家，给他炒菜做饭，陪伴他度过难熬的时光。每次吃饭时，老师总是多摆上一双碗筷，念叨着：“素秋啊，小陆又做你喜欢的菜了，你尝尝吧。”人生是流动的，生活是流动的，可是情和爱却永远地凝固在老师的心中。 再好的生活只不过是一茶一饭，一粥一菜，与一人相守，如今她走了，走的是那样的远。师母去世一年了，学校的同仁劝老师找个伴吧，可是他白天守着一双空碗筷，在孤寂的晚上，他的思念穿 越厚厚的夜去寻找师母的足迹。他心里装不下别的女人啊。 谁知相思老，玄鬓白发生。老了，看着自己的恩师，真的老了。 老师有情有义，让我温暖，老师孤独，让我不安，打个电话，同学们聚一聚，陪伴老师热闹热闹吧。有人不接电话，有人拖泥带水的声音和充满柴米油盐味的唠叨，让我气愤的关了手机。他们说来不了是因为居守的惰性，还是怕遇到故人微妙的尴尬？也许过了期的友情就是吐出来的甘蔗渣子。一切都过去了，所有的激情，爱恋，纠缠都让时间慢慢地融化了。我内心哽咽难言，甚至有了心碎的感觉，云如影，花如雨，想着昔日的同学情谊，我清泪潸然。 老师今年冬天不回南方了，我们约定今年在我家过年。可是大年三十我住进了医院。 我出院后，老师到我家来看我，我感到就像当年家访一样温馨。每个人的过去都是一片汪洋大海，留在记忆里又有几多风浪呢？可是我和老师四十多年的师生情是那样的令人难忘。 前不久，老师在电话里对我说，时间真快呀！我们师生一场已经四十多年了，你都当姥爷了，我们都老了。我心头一酸，我至今无所作为，令我觉得惭愧，面对老师我会一直默默地努力着，做一个正直的有情有意的人。 母校六十周年校庆，我和老师在母校相聚。老师看到满校园的丁香花开，他说他也喜欢丁香花。年年花相似，岁岁人不忘。老师对学生的爱，老师的情和义，就像丁香花一样，会在我的心里留下久远的余香。 (责任编辑：晓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