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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弄堂生涯--(连载第一集)

时间:2016-03-13来源: NSWARTS俱乐部 作者:悉尼敏姐 点击:
第一集 弄堂,也叫巷子。上海滩的弄堂代表了上海的市井文化。石库门弄堂更是上海弄堂中最具有气势的海派风情象征。 上世纪五十年代末,我出身在一个石库门弄堂的廂房里。 一般来说上海的弄堂素有大家闺秀,名门望族,小家碧玉之分的。 比如复兴西路的蓝尼弄


第一集 

 

弄堂,也叫巷子。上海滩的弄堂代表了上海的市井文化。石库门弄堂更是上海弄堂中最具有气势的海派风情象征。 上世纪五十年代末,我出身在一个石库门弄堂的廂房里。 一般来说上海的弄堂素有大家闺秀,名门望族,小家碧玉之分的。 比如复兴西路的蓝尼弄堂。它不但是以寂寥幽静及原有的玫瑰别墅而遐名主要是它源于孙中山儿子孙科的媳妇蓝尼而闻名。因此它便算作名门望族。

  还有延安中路的四明村,陆小曼,徐志摩居住过的。重庆南路尚宜坊韬奋居所,三阴路的鲁迅,巴金等文人居所,新闸路郁达夫,王映霞居所等等都算大家闺秀型的。小家碧玉型的有步高里,丰裕里,梅兰坊,等等。我居住的弄堂跟它们相比,仿佛有些难拿捏。主弄堂是由十几幢西式有台阶的洋石库门组成,然后左面是成排沿街店面,它的后门与洋石库门后门形成逼仄狭小的侧弄堂。右边则是传统铜环黑漆大门。浅天井,客堂间,落地长窗门,左右厢房及屋高二层是上海滩最正宗最普通的石库门。从主弄纵深到底又出现类似马厩式的平房,平房的周遭又被土房和一些空地篱笆围着。然后沿着整排无花果树的泥地逶迤又可通到另一个叫什么恒昌里的四通八达的城市贫民弄堂。

  由于我们弄堂结构有些不三不四。房屋质地也不同。居住人口更是魚龙混杂。比如洋石库都住些旧上海没逃走的市政厅官僚及法商,英商电灯,自来水公司的职员。因为有煤气卫生设备,基本上走出来的人都头上涂些发蜡,衣裳光鲜体面,偶而还拿根司帝克敲敲地面。我那时还小,听不懂他们说话,估计都能说几句洋文的。因为我爹我娘住在侧旁的老式石库门里居然有时也会崩出几个英文单词,更不说我家二楼厢房的叶家爸爸是当时沪江大学毕业的。他经常站在楼梯口嘴里叽叽咕咕说上几句洋文的。洋石库门里面有时也会飘出的一些优雅的钢琴旋曲,不时还夹着洋唱机里那苍凉的皮黄声,都充分显示了不同的房屋结构。发出的气息也有些不同的。甚至每天清晨那送牛奶工人清脆锐耳的自行车铃声也只在那片區域迥荡。左边弄堂是沿街门面店辅。居住人员结构更杂些,有裁缝铺,小烟纸店,酱菜坊,泡水的老虎灶,瞎子算命店,豆腐作坊,脚踏本行,生煎馒头店,规范的说,只要有上海风情的铺面,应该这里是应有尽有的。

右边石库门因为解放后取谛了大房东,二房东的权利。房客挤满没法赶走。基本上就陷入了七十二家房客的混杂局面。有时一到黄昏,那半导体收音机里播放的节目,你根本就没法分清,客堂间在听越剧梁祝化蝶,前厢房听评弹宝玉夜探,后厢房放单田芳的隋唐秦叔宝,晒台搭间是沪剧阿必大,亭子间嫂嫂的京剧贵妃醉酒,灶披间再来些美酒加咖啡,甚至楼梯过道都可以传出来夜幕下的哈尔滨。大家的工作也是七十二行,行行都有。至于他们的阶级要怎样划分。那词句应该在一九六六年文化大革命以后,我才懵懵憧憧的遂渐搞明白的。所以我居住的弄堂直到现在我经常查阅地方志,野史,正史翻遍也没人将它归档。因此也没有名气。其实,当我和小时候在弄堂里一起长大的同学闲聊起我们弄堂的无名无份时,大家都很郁闷,普遍认为很不公平。"你们想,泰康路的田子坊。以前论地盘,论房屋各方面都没我们弄堂上档次吧,现在由于陈逸飞在那开过个工作室,建了个画廊,最主要是居然陈逸飞英年早逝。

现在只要名人一故世,比活着还吃香。都成了故居了。搞的文青们言必称田子坊" 在浦东的燕归来茶室聚会时,曾在这弄堂里长大的小学同学三毛最生气。 "是的.是的",我也踊跃发言。"上次我儿子回国时,去了趟新天地,回来把新天地夸的成上海地标性建筑了。也不是就几套石库门呗,你妈我从小就在石库门长大的,生气的是我儿子有些将信将疑,他知道我出生在石库门。他认为你自己说你小时候境况蛮艰难的,怎么一会儿又标榜自己生活成长在环境这么优越的石库门里"。 "和他们说不清楚,新天地有啥优越的,以前这里叫太平桥。也就是小吃点心铺多些,我隔三岔五的就要拿个饭锅,来这买生煎锅贴,小馄饨鸡鴨血等等"。从前家里开裁缝铺的大燕也有些不卖帐。"是呀,我们就是吃这些夜宵点心长大的"。豆腐店的阿二头更得意了。"你们都有钱,我家可没这条件",住弄堂底平房里的菊华笑着说,日子是砖是瓦,生命是樑是柱。就是这个弄堂里的三更灯火.晨暮奔波,柴米油盐,嬉笑怒骂,倦鸟知归,无关贵贱,无关贫富的大伙共同搭建了一个最普通的弄堂城墙。在那仅够温饱的日子里,这弄堂城墙对每个晃荡在外的浪子来说,有如在夜深人静时敲着一更又一更的钟声,催你回来。弄堂最刻骨铭心的回忆对我来说是从一九六六年开始的。

  刚才没介绍我们弄堂进了大门有堵很髙很大的墙。(当然现在没有门了,但听我娘说以前是有铁门的,大练钢铁时拿去融化后造飞机了)春雷一声天地震。一九六六年五月的一天.突然弄堂口那堵很髙很大的墙上贴满了白纸墨字红圈的大字报,密密层层。弄堂的小孩都奔来跑去,窜流不息,说是再不用去学校了。外面马路上到处都是红红绿绿的纸片,我拼命捡都捡不完。我哥才进中学的人便老练的拿了塊红布回家,让我娘帮着用洋机踩踩说要戴手上。我爹神色严竣的赶回家和我娘密语着,然后只见我娘的玫瑰红鸡皮高跟鞋就扔火里了,那钢精脸盘里的火边烧,我爹还不断地往里扔东西。

  拼命扔的最多的是照片.按道理我家也没啥背景的,怎么会有见不得人的照片呢?有一张照片我亲眼见的是我爷爷坐在一条小船上,青布衫,挎了个布包。有些像"上海滩"电视剧里许文强刚来上海那回,怯生生的一个毛头小伙。在我爹娘纠结要不要烧毁时,我也看见了,原来那小船尾部有面青天白日旗帜,最后我娘拿把剪子将这国民党旗帖剪去了,这张照片应该是保存下来了。

 


(本文作者-悉尼敏姐)

(责任编辑:晓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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