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模古村,地处徽州西面、黄山脚下,离高铁黄山北车站才10分钟车程。 我们的车在旅馆前停下,我下车定睛观看,眼前是一条宽阔的弄堂,两边整齐排列着徽派建筑。高大的马头墙,浅浅的巷子,勾勒出起起伏伏弧形的天际线。黑色的瓦,白色的墙,青砖门楼雕着福禄寿喜图案,象征着平安吉祥。 黑色的大门,两边贴着门联,有的写着“竹影扫秋月,荷衣落古池”,有的写着“文经武纬甲第,忠君爱国名家”……站在门前,品味对联,欣赏书法,文化韵味浓浓。房屋是清末建筑,从歙县承狮村迁建过来,原先是徽州大商人程百万的住宅,建筑结构特点是有七个天井,后两个天井是主人住房,左右五个天井由家人、账房先生、仆人居住。 我住的那间房在楼上。走进一个天井,西、北、东三面,环列三幢房子,底楼中间是客厅。一面墙上贴着幅山水画,两边的对联写着“林塘多秀色,山水有清音”。 木质的旧楼梯,踩上去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推开年代很久的木门,看到几件高低错落的旧橱柜。木头的窗户很小,房里光线昏暗。这是徽派建筑的特点:高墙小窗。自古以来,这里山多地少,男人外出经商养家,女人在家里侍候老人、抚育小孩,安全是第一位的呀。 我洗了把脸,走出房间,来到旅馆前面的广场。大概是以前的打谷场吧。广场上正在晒秋。灰砖砌起的照壁上,写着七个金色的大字:唐模农民丰收节。竖起的竹竿上挂着一串串黄澄澄的玉米,在迎风舞蹈;一个个硕大的扁箩里,晒着红艳艳的辣椒;地上铺的芦席上,满是金灿灿的稻谷,一大群灰色的麻雀在稻谷上跳跃。一个由芦席围起的圆柱形谷囤上,贴着一张菱形红纸,写着一个金色的“丰”字。一个个长长圆圆的暗红色南瓜环列在边上,切成一片片的红薯也放在扁箩里晒。远看近观,都能感受到一种色彩鲜艳、明朗、单纯的美感,一种农家丰收温饱不愁的欢乐! 广场往北,走过一棵古槐树,穿过一个小亭子,是一片园林,一片明镜似的水面呈现在我的眼前。 湖对岸建了一个亭子,倒映在水中。翠竹、柳树、槐树环绕在湖边。这就是小西湖,又称孝子湖,是清代许氏徽商为供老母亲颐养天年而建成的。此时夕阳西下,晚霞在小西湖上落下一层余晖,湖面金光闪耀。很快就太阳落山,暮色合拢。 晚风送来旅馆餐厅的菜香味,要吃晚饭了。在餐桌旁坐定,徽菜端上来了,最吸引我的是一道臭鳜鱼。这道名菜是有来历的。传说,沿长江的鱼贩子,将鳜鱼放在木桶里,运到徽州来卖。为防鳜鱼变质,一层鳜鱼洒一层淡盐水,经常上下翻动。过几天后,鳜鱼表皮会散发出一种似臭非臭的特殊气味。 我觉得这个传说不美,缺少了感情的因素。传说应该是这样的:一徽商过年回家,媳妇算好日子,在家里杀好鳜鱼,待丈夫回家就下锅。哪知丈夫遇到暴风雪,延迟了到家的日子,媳妇就将鳜鱼浸在淡盐水里,时不时上下翻动,等丈夫回家后清蒸上桌,气味臭但肉质鲜嫩美味,大得丈夫欢心。巧媳妇的爱心,让一道名菜诞生。这样的“传说”是不是更温馨呢? 晚饭后走出餐厅,月亮已挂在天空中。沿着青石板路散步,见到一条清溪,月儿亮晃晃地正在溪水中呢。 沿着小溪而行,是一条临溪而建的水街,跨溪水而建的一座廊桥,名叫高阳桥。现改建为一座小小的茶馆,只放了一张八仙桌、四把椅子,推开圆圆的木窗,桥底下潺潺的流水声如音乐般泻进茶馆。 茶馆边的青石板路上,遮盖着一条木头长廊,可避风躲雨。长廊上设有一长溜靠背椅子,电视剧《徽州女人》曾在这里拍摄,那些徽州美女就是坐在这些美人靠上说笑的。当下,是镇上一群老人,饭后坐在美人靠上聊天。哗哗的溪水,正好在他们的背后流动。 不过晚上8点钟光景,水街两岸的徽派建筑里,灯一盏一盏地熄灭了,水街进入睡眠状态。见到一间烧饼铺已关门,一位喝过酒的客人,嘭嘭敲门,喊着要买烧饼吃。路灯下,两位坐着聊天的老者轻声说:“店家已睡了,明天一大早要起来做烧饼的,你真要买烧饼,我去喊他起来。”客人一吓,酒也醒了,连连摇手:“不敢惊动,不敢惊动,我也去睡了,明天早上再来买。” 睡意是会传染的。看着早早睡去的古村,我也顿觉睡眼惺忪,于是赶紧回房。待我开灯坐下,睡意又无影无踪。毕竟才天黑不久,大城市里的人,哪有这么早入睡的呢?坐在写字桌前,我学写一首古体诗:“唐模声名远,景美客来勤。溪中一片月,石板脚步轻。臭鳜好鲜嫩,浓茶提精神。石凳吾小坐,抬头见白云。”写完,洗了澡,沉沉睡去。 出版著作《时代风采录》《上海滩新“大亨”》《心弦之歌》《灯下文谈》《灯下文谈全编》《域外萍踪》《静夜凝眸》《从故乡到远方》等。主编《上海作家散文百篇》。一次获上海青年文学奖。两次获《萌芽》文学奖。一次获《上海文学》奖。中篇报告文学《鲲鹏展翅》获中国作协1990~1991年度全国优秀报告文学奖。杂文《资源与陷阱》获2006年全国报纸副刊金奖。2004年被评为全国百佳新闻工作者,2008年获中国晚报杰出贡献奖。复旦大学特聘书院导师。 (刊于2019年11月17日解放日报朝花周刊) (责任编辑:晓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