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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米饭

时间:2024-12-07来源:暮耕老牛 作者:林嗣丰 点击:
大米饭,于现时来说,是十分稀松普通的事,到哪儿吃不上?吃还要吃精致的,最好是以前皇帝吃的东北的五常大米、天津的小站大米。而且吃也只是小小的一碗甚至一口,说是作为痛饮后的酒塞子。然而,在那些个年代,大米饭却是什么都比不上的美食,难得得很,是

      大米饭,于现时来说,是十分稀松普通的事,到哪儿吃不上?吃还要吃精致的,最好是以前皇帝吃的东北的五常大米、天津的小站大米。而且吃也只是小小的一碗甚至一口,说是作为痛饮后的“酒塞子”。然而,在那些个年代,大米饭却是什么都比不上的美食,难得得很,是我们所朝思暮想的东西,现在的年轻人是根本无法体验的。
 
      1968年8月19日上午,汽笛一声长鸣,伴着一片哭声,火车缓缓驶出了上海北站。经三天三夜从南到北从西到东的奔驰,于22日凌晨到达黑龙江省嫩江县的一个小小火车站——双山站。我们下车集合,来到尚在组建中的五师师部所在地,黑灯瞎火中吃了到达兵团后的第一顿早餐。记得那天的早餐有豆浆、油籴黄豆和面包,还是很丰盛的,但大家都没意识到,丰富中却没有大米的元素,从此以后将要与大米饭基本绝交了。
 
一望无际的农场红高粱地
 
      说“绝交”也有点夸张,但基本吃不到是准确的。这以后,我们每天的主食就是高粱米、大碴子、馒头。好在这里是小麦主产区,白面是不缺的,因此馒头总能吃上,有时还能吃上顿饺子、包子之类,不至于总吃粗粮而难以下咽。但毕竟是从小吃大米长大的南方人,几天不吃大米饭,肚子就要提抗议。离家时带的那些存货没了后,更是难受得要命,连做梦梦见的都是在上海吃大米饭的情景。但是,既然已经来了,除了克服也没有别的招,所谓“既来之,则安之”,只好硬着头皮去适应。也别说,慢慢地也就对付下来了,人居然还长胖了,哈尔滨知青老于说这是豆浆加白面的功劳。然而,南方人基因里对大米饭的渴望是去不掉的,总会以各种方式表现出来。
 
      兵团也并非完全没有大米供应,它有时也会配给一点,但少得可怜,如果做成纯大米饭,那一定是一抢而光的。记得那年“五一”劳动节,连队放假,食堂中午就供应了一次大米饭,还有特意从齐齐哈尔采购来的蔬菜做的蒜苗炒肉丝,真是令人开心。我们每人打了半斤大米饭,外加一份蒜苗炒肉丝。饭香加菜香,引得人口水直流,回宿舍的路上就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到了宿舍自然是“风卷残云”,不一会儿半斤米饭加一份蒜苗炒肉丝就下到肚里了。摸摸已经微微鼓胀起来的肚子,总觉得没过瘾,于是又结伴去了食堂,再打上二两米饭外加一份蒜苗肉丝,塞下肚子后才心满意足,躺倒在炕上,暂时抛却了想家之情。
 
      这样一来,食堂就吃紧了,好不容易配来点大米哪够这样开销?和我一列火车到达连队的老高三知青盛德显此时正担当着连队的事务长,主管着食堂,他便苦思冥想起来。东北有二米饭一说,就是将小米和大米混到一起煮,煮出来的饭就称为“二米饭”。小米黄,大米白,混在一起乍看如同上海的蛋炒饭,很是诱人;但一口吃下去却不行了——剌嗓子呀!那时的小米不像现在,粗糙得很,一点不糯的。老盛突然想到上海的菜饭——把菜和饭放到一起煮,香喷喷的,是简便又好吃的美食,何不拿来一试?东北没有青菜但有的是大白菜,可以用来一替,再切点肉丝在里面,代替咸肉。等到煮完后一开锅,果然色香味俱全,很受欢迎。于是一炮打响,以后这二米菜饭成了我们食堂的保留节目,偶尔分配到大米时就会煮上一煮。
 
      即使如此,肚子基因里对大米饭的思念总是不能抹去的。1970年,到兵团的第三个年头终于有了探亲假。我那时已从通讯员的岗位上下来,先去参与建砖厂,后到了大田排,再接了统计员的工作。连队领导看我工作不错,那年麦收尚未结束便批准我回家探亲。
 
      几天几夜的火车混下来,灰头土脸的,到家后先去澡堂冼了澡,又去更改店理了发,就到吃饭时间,留沪的二姐知道我在东北没有大米饭吃的,特意煮了大米饭,烧了我最爱吃的红烧肉。要知道即使在上海,那时也不是全都是供应大米,主要的籼米,大米也要配给,每人仅有几斤。我那时慌不择饥,接连吃了三大碗,还没品出味来,米饭已经在肚里了。以后天天如此,吃了什么菜倒是没有什么记忆了,把家里人惊得要命,知道我在外面吃了多少的苦。
 
      发配去了湖北农村的大姐也回来了。大姐是1965届上外大学生,本已分配在上海市高教局,但因受被逼致死的父亲牵连,先是发配去了安徽城西湖部队农场,天天要交待父亲的“罪行”,后分到湖北荆州农村,一个学法语的成了教英语的乡村教师。在“读书无用论”的影响下,又受“我是中国人,何必学英语”的舆论导向,教学是何等的困难。除了精神上的压力外,更困难的是生活,虽然不至于像我那样吃面粉、粗粮,但要能吃上顿纯大米饭也是十分的困难,再加上副食稀少,肚中也无油水。因此她回家后,要求不高,只要有大米饭就青菜就行。探亲的日子里大米饭成了我俩的最爱。
 
      但家中的大米饭毕竟也是凭票供应的,我带回的全国粮票虽然可以换上海的粮食,但大米也并非敞开,总有限制。于是,假期一满,我就急急回连队了。正是麦收后送粮时刻,麦场上还有许多工作,忙得很。我的提前归队还受到连长的表扬,说是心中有连队,想着生产。其实他并不知道这背后的窘况。

 

      由于大面积种植水稻,现在黑龙江的大米供应也很普遍了。
 
      五十多年过去了,现在生活好了,每每端起饭碗,看着碗中的大米饭,我总会想起那些没有大米饭吃的往事……


责任编辑:日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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