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邻里之间 从这幢楼盖好我入住至今,已经整整四十年了。老一辈人先后离世,我和先生成为数得着的老住户长者了。大部分是后来搬进来的年轻人,有买有租,互相之间都不认识、不熟悉、不了解、不来往,姓名都不知道,甚至连楼组长、块长也不认识。我也是大部分邻居都不认识,面孔都没有看清楚过。 但是在这样的非常时期,需要同心抗疫,互通信息,不能老死不相往来,也不能直接面对面接触,建楼组群是最好的办法。 于是在六楼新搬来的小伙子小王的倡议下,我们建起了楼组群。每天的通知检测,上传抗原,网购信息,社区疫情,都在群里第一时间就得到了传播。享受到了互联网带来的便利。 自从我参加了团购,成了不在编的、不拿津贴的购物团内的楼组联络员,与楼上楼下邻居们的接触也多了起来。我看到大家订了货,就主动到小区门口,全部带回,上楼分发,放在各家门口,有了信息,也在群里通知大家。有个小白领家里没有炒菜油了,在群里求助,我就倒了一瓶给他。几天以后,他得知我需要酒精,也匀了一些给我。我家大蒜头吃完了,想问问团购是否有大蒜头,隔壁邻居立即给我几个应急,我也把自家的小米椒送给她,物物交换,互通有无。有的户只有一人,有的户一家三代同堂,有的是合租,有的单位福利好些,有供货。由于群里开展了信息交流,有多余物资的人家,也会慷慨大方地赠送调剂给邻居,不要回报不收款,这样的邻里情真是难得。这样一来二往,邻里之间增加了熟悉,建立起良好的关系,也给抗疫封闭的生活增加了一些暖意。
一次楼组群的一个年轻人说他单位发放了鸡鸭,吃不了,哪位需要的居民可以去取。我估计他是一个年轻人在家,不想自己做菜,或者是需要网上办公没时间做,就问了他是否需要帮他烧。他说确实是多了,一个人吃鸡鸭也吃不掉。我了解到他缺少油和鸡蛋,于是就给了他鸡蛋和油和他交换调剂了。
五楼的女主人是年轻教师,从不出门,家里有个上小学的儿子,也很乖。她先生是保供单位的,二十多天根本没有回家过,可是她却不幸中招。这使我们的楼成为了阳楼,突破零的记录。据她自己回忆,除了带儿子下楼每次的核酸检测,属于人员密接,根本没有出去过,应该是足不出户了,就只有一次叫了份外卖的经历。她被送去方舱医院时,先生被召回带儿子。先生在群里向邻居们表示了歉意。但是我和邻居们纷纷安慰他,让他安心带好孩子,鼓励小姐姐安心治病早日康复归来,没有任何人对此事说三道四嫌弃责怪。我还告诉他,有什么困难可以在群里对邻居说。块长也对这一户人家给与了特别的关心。自此以后,外卖楼再也没有出过阳,大家都很遵守防控规定,不聚集,不扎堆聊天,不密接,不随便下楼。
块长在做消杀
而小区内有的楼,就不像我们这个楼这样守规矩。一天出了一个阳性以后,后来的几天接二连三出来七个八个,把居委干部和志愿者二十多天辛苦的成果都毁了。不但全楼出现十七个阳性,还波及左边和右边的楼栋以及后面一排都感染出了阳性,拖累了整个小区,迟迟不能成为管控区。居委干部和志愿者对此总结道,他们那几排房,就是晚上晚饭以后忍不住下楼,有人脱下口罩抽烟聊天,扎堆密集,以及违规到南门口购物引起的。 我们的楼有个负责任的楼组长也是重要的因素。楼组长姓季,是当年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回沪知青,已经七十出头了。他是近年才搬来的,与妻子儿子媳妇孙子住一起,一家人其乐融融。几年前,我们原来干了近三十年的老组长去世以后,一直没有人愿意当楼组长。在居委会的一再要求下,季师傅受命上任。他踏实肯干,不怕苦不怕累不怕烦,得到居民们的好评。这次疫情,他每天冒着风险,跑进跑出,跑上跑下,到居委了解情况,通知大家做核酸检测;还帮助登记蔬菜药品,为大家送到门口。特别是对独居困难老人,也十分关心照顾。由于物业人手不够,我们楼的消杀工作,每天也是由楼组长亲自做的,一天两次,不厌其烦。以前有的租客小青年,是不接触不认识这位楼组长的,现在在非常时期,大家感受到了楼组长的热情关心,楼组长的辛苦付出,小青年也会在群里道一声谢谢,感谢季师傅为大家所做的一切。
楼组长
七、红发小弟 我们五百人的自发团购队伍里,有个红发小弟,倍受大家欢迎和好评,因为每次干重活都有他的身影,他一头的红发非常引人注目,所以人们也很容易记住他的形象。至今我都不知道他的姓名,只是和他在一起做志愿者为大家送货时,我才特地问了他姓什么,才知道他姓陈,是个零零后。 我们的这个团购虽然有好几百人参加,但是大多数老年人也许不大看手机,不在线,而小白领也许要在家上网工作,也许要睡懒觉,也许怕疫情感染,也许平时就没有习惯为大家服务,总之,每次在团长到群里吆喝需要志愿者时,响应的人并不多,而且几乎都是女孩子。我实在觉得不好意思,每次总是团长团副那几个人在忙,于是我也报名参加了点货分货送货。可是有许多东西是需要体力的,比如米,油,牛奶,肉,都是分量不轻的。好在有个染着红头发的男孩,总是会出现在志愿者的队伍里。我每次都看到货物一到,红发小弟就会准时来到门口,不声不响地忙活,拖着一辆平板小车,把东西往一家家送。 一次上午,我们团购的包子点心到货后,为不影响小区做核酸,只能中午做完核酸以后再发。红发小弟连午饭也没有吃就来了,他想吃自己订的那一份包子。可是我们说,非常时期,不能直接吃,要回家蒸过才能吃。他只好作罢,饿着肚子继续送货,饭也顾不上吃。等货送完,已经是傍晚了。由于包子供不应求,事先登记好没有付款的也误取了,结果红发小弟的包子被别人吃了。包子铺的老板从我们的群里得知以后,赶紧给红发小弟送来了一份包子。大家都感谢这位零零后小弟的奉献精神。我得知他经常会失眠睡不着,于是就打算给他一些药。邻居听到以后,认为吃药并不好,于是把自己的催眠贴送给了红发小弟。
红发小弟
红发小弟的行为,彻底改变了我以往的认知,过去我总是不认可那些年轻人奇奇怪怪的爱好举动,认为好端端的黑头发,有什么必要学外国人,去染成红的绿的灰的白的呢?只有老年人白发染黑才是正常的。可是红发小弟,让我接受了年轻人的喜好。他说只是为了醒目一点。不过他还说,疫情过后,也许会不再染红了。但是如果那样,也许人们就会不认识他了。 八、暗流涌动的交易 由于小区封控,我整天宅家不能出门,平时无法下楼。但是傍晚倒垃圾时可以下楼,于是利用这短暂的机会,我在小区里避开人群聚集的场所,去附近逛一下,散散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在夜幕笼罩下,远处的东方明珠、上海中心,一如既往闪烁着明亮的蓝色光芒,彰显着上海傲立世界东方的荣耀,仿佛繁华的陆家嘴金融区,依旧平安无事,什么意外情况也没有发生。而身边的小区里,却似乎有一股暗流涌动,由于夜幕的遮掩,不易察觉。 在小区被封住的南门外,经常有马路对面的超市工作人员违反规定,悄悄到铁门这里,给铁门里面的居民传递他们需要的紧缺用品,有烟酒,油盐酱醋,或者鸡蛋,等等。虽然居委干部、块长楼组长多次劝阻,但是夜幕降临后,违规的买卖依然在悄悄地进行。也许那些烟民酒徒都难以忍受了吧。据说价格要高了许多,还是有居民不顾劝阻悄悄去买。
等候小贩的居民
在靠近乳山路的一家知名品牌连锁店的后门,白天紧闭的铁皮门下面被撕坏,有光线透出,里面的店铺虽然对外不开门营业,但还是在忙碌的装货、卸货、发货。三三两两的本小区居民,从这透露亮光的下面,铁门底下,取回自己所需要的紧缺物资,肉,蛋,奶,价格几乎是平时的一倍以上。然后他们从手机上给这家店打钱。我打听了一下,原来有的人之前就是这家连锁店的会员,还算是享受到优惠价了。真是为高价购物的居民感到冤。由于封控时期的保供不畅通,一个多月下来,生活费至少要上涨不止一倍了。
悄悄进行的小区内高价售卖
小区西面东方路边的对外沿街小商铺,后门在小区里面,住在里面的,是曾经在小区内管理车棚开棋牌室的生意人。还有靠马路的船厂临房编号的平房,有曾经倒卖药水药片和后来改配钥匙的人,以及其他的小生意人。疫情期间,已按照要求封闭了后门,旁边还贴了条子,写着疫情期间后门不开,有事打电话。也许这个电话号,就使封闭后门成为了空话,随时有可能打开。因为我亲眼看到从里面走出了熟悉的小贩的身影,骑着助动车,来往行进在小区各条弄堂里。此人似乎神通广大,不但能搞到青菜番茄豆制品等紧俏物品,还能悄而无声在小区通行无阻卖高价。平时五元一斤的番茄18元,三元左右的青菜15元,不超过五元的米苋16元,最多应该三元的土豆8元,一瓶酱油翻了一倍36元,一袋盐7.5元,一包七元的卷面二十元。都是涨幅达到百分之二三百的价了。我们也只能去买。毕竟居委发的大礼包数量很有限,特别是人口多的根本不够,登记的菜也只有素菜没有荤菜没有花色菜,在非常时期只能买高价菜了。
小区内的杂货店
还有一家开在小区内的杂货店,每天有络绎不绝的人,来这里买饮料啤酒和方便面,从早到晚一刻不停,虽然是解决了许多居民的一时之需,但是也增加了密接聚集的风险。老板娘一个人每天要搬上百箱货品,接上千单生意,也真是不简单。由于她经常忙不过来,还要接待、回答顾客的提问,也不可能把口罩戴得严严实实,却从来没有感染。小店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人,比任何地方都密集,居委也没有办法阻止。直到她经营了五十天,小区的封控越来越严格,才有人报警。110来过以后,提醒她不能再营业了,但警察一走,情况还是照旧,居民们忍不住要去购物,女老板也忍不住接待。每天生意很好。事实上,我也在那里买过草纸、黄酒、鸡蛋、豆腐皮等紧缺物资,哪怕多花了一倍、两倍的钱。毕竟她比有些黑市价的还是能接受一些。-----封那么长时间,居委虽说能在居委订点蔬菜,可是家里各种物品怎么可能不缺呢? 更有甚者,还有穿着蓝色的类似志愿者的服装,开着送货车在小区内,堂而皇之违反居委下达的停止团购的规定,售卖大米,水饺,鸡翅膀等居民所需要的物品。他们不是在小区的唯一通往外界的北大门售卖,而是在弄堂里、甚至楼道里直接面对面与居民进行交易,竟然也没有受到任何阻扰。
进入小区售货的小商贩
我觉得蹊跷,于是经过反复思想斗争,还是去向居委会干部们反映汇报了。照片上传到居委书记主任那里,我等于当了一个家里人坚决反对的“朝阳大妈”。我知道这样做是要得罪人、冒风险的,不亚于新冠奥米克戎。但是如果漏洞不堵死,每个居民都身处危险之中,封控就会遥遥无期。所以我还是反映了。-----既然有规定,不能擅自团购、不能随便开门,铁门外面的售卖都停止,可小区为何还能允许车辆进入,在弄堂里随意售卖货物呢?为何有这么多漏洞,后门呢?所以反映情况也是必要的。 不过最后结果却无任何改观。也许居委会根本管不过来,也许还有其他考虑。因为居民的供应问题还是存在困难的。小区在封控五十多天以后,竟然从无到有,从少到多,变成一共出现了四十五个阳性。我们做了几十次核酸加抗原的足不出的普通守法居民,是根本想象不出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局面的,也只好很无奈地接受这样的局面。 (未完待续) 责任编辑:日升 (责任编辑:日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