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8年9月26日,中国人民志愿军归国部队乘火车到达安东(今辽宁省丹东市),受到祖国人民的热烈欢迎。新华社发
颜怀俭
沈政
编者按 1953年7月27日上午10时,中朝美三方代表正式签署关于朝鲜军事停战的协定。至此,经过两年零九个月的浴血奋战,抗美援朝战争以中国人民取得伟大胜利告终。 这一胜利属于中国人民志愿军,属于每一位中国人,是新中国屹立于世界东方的强有力的宣言书。在开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新征程的当下,我们仍需从抗美援朝战争锻造形成的伟大抗美援朝精神中汲取力量,克服一切艰难险阻,战胜一切强大敌人。 为纪念抗美援朝战争胜利七十周年,本报今起推出系列报道,通过在沪志愿军老战士的口述,回溯当年的艰苦卓绝、伟大光荣。 我的身体里至今还有一块弹片 讲述人:颜怀俭,男,91岁,志愿军坦克独立第二团战士,1952年10月赴朝参战 在我的身体里,至今还有一块弹片,这就是在抗美援朝战争中负的伤。那是在1953年6月上甘岭地区的一次反击战中,我被敌人的炮弹炸成重伤,后来被评定为二等甲级伤残。 我参军时只有16岁。那是1948年11月,淮海战役在我家乡附近打响,我加入了解放军,在华东野战军后勤部工作。上海解放后,我被分配去接收国民党的中央印钞厂,也就是后来的上海印钞厂。抗美援朝战争爆发后,我们厂100多个年轻职工报名参军,我和堂哥颜怀棠也瞒着家人报了名。 1951年上半年,我们开赴河南商丘,解放战争期间我们缴获了一些美国援助给蒋介石的坦克,正好拿来学习驾驶技术。在车组中,我担任驾驶员。1952年6月,我已经能够熟练驾驶坦克,学会了很多坦克战术,于是上级命令我们前往哈尔滨,接收苏联提供的T-34型坦克。同年年末,我开着坦克,正式进入朝鲜战场。 1953年6月,为了配合停战谈判,志愿军决定在上甘岭地区对敌人展开一次反击。反击主力是皮定均将军指挥的24军,我们坦克团的任务是配合步兵破坏敌人的明碉暗堡和壕沟铁丝网,拿下敌人的阵地。 我记得很清楚,6月12日晚上10点,耳机里传来进攻命令。炮兵首先向敌人的阵地发起猛烈炮击,随后我和战友驾驶着3辆坦克驶出掩体,冲向敌人阵地。十几分钟后,美军的飞机来了,在战场上空扔下了几十枚照明弹,紧接着就是敌人猛烈的炮火袭击。这时,我驾驶的坦克天线被炸坏了,听不到耳机里的指令。于是,我冒着密集的炮火爬出驾驶室,迅速换上预备天线后继续前进。 在离阵地还有四五米远的地方,敌人的排炮击中了我坦克的左部。我一拉操纵杆,发现左侧离合器失灵。好在坦克有三个离合器,其中的主离合器还完好无损,我就利用主离合器的惯性前进后退校正方向,顺利抵达射击阵地,并和其他两辆坦克一起猛烈射击,摧毁了敌人的设防工事。早就埋伏在敌方阵地前的我军步兵趁势向敌军山头发起猛烈冲锋,经过一夜的战斗,拿下了阵地。 天刚微亮,敌人就发起了反扑。当时我正在修坦克离合器,被炮弹的弹片击中了左背,肋骨被打断,弹片嵌入左肺靠近心脏的地方,我昏死过去。迷糊中,我听到卫生员在大喊,“小颜,你的肺被打坏了,伤口处直冒血泡。血流不出来,要憋死的”。在他的喊声中,我渐渐清醒过来,只觉得喘不上气,肺像火烧一般地难受。我忍着剧痛,一口一口把血块吐出来,这才感觉好受了些。 抗美援朝胜利的消息传来时,我正在吉林通化的医院里休养,大伙都非常激动,那么多战友牺牲,胜利来之不易啊! (记者 王闲乐 整理) 在长津湖我也差点成了“冰雕” 讲述人:沈政,男,92岁,志愿军第20军59师175团战士,1950年11月赴朝参战 1950年5月13日,我正式参军,隶属于九兵团20军59师175团,分配到团宣教股,刚开始的任务是用钢板刻蜡纸印每日出版发到各个班的《工农兵》报。入伍没多久,朝鲜战争就爆发了。九兵团先是接到命令,开往东北驻防,在路上就接到了新命令,让我们马上入朝作战。 1950年11月,我随军进入朝鲜,往长津湖方向开进。那一年朝鲜的天气特别冷,我们行军到狼林山脉时,气温骤降至零下40摄氏度左右。我们兵团常年驻扎在南方,每位战士只有两件薄棉衣,加上军情紧急,也来不及换装,所以我们只能穿着单薄的军衣,咬紧牙关在狭小的山路上行军。赶路的时候我还没觉得有多冷,一旦停下来,汗珠就结成冰屑,扎在身上,不仅冷,还刺骨的痛,一些体弱的战友在行军途中就已经牺牲。 等到长津湖战役正式打响,我们后勤面临的压力更大了。当时我们每人都要背个米袋,但很快就吃完了,美国人的飞机不停地轰炸,后方物资送不上来,我们从一天吃一餐饭,减为一天仅能分几个土豆。土豆都冻住了,根本咬不动,只能先捂在怀里,但里面捂不热,再加上盐也没有了,真的难以下咽。 有一次,我差点也成了“冰雕”。当时,我完成任务后从师部沿公路往回走。突然,4架敌机飞临上空,我赶紧躲到路边的小树下隐蔽。没想到,正好有一位电话员从对面绕着电线过来,低空飞行的敌机见到电话员,立即俯冲扫射,电话员往山上一躲,隐没在树林中。就这一下,他把敌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了路边,我被发现了。这时再横穿公路进入树林已经来不及了,我只好滚下山田,在路边的小水沟卧倒。敌机轮番俯冲扫射,我趴在地上没法动弹,又因为实在太疲劳了,竟然昏睡过去。等我醒来时,敌机已经飞走了,但我也被牢牢冰在沟里不能起身。幸好有战友从公路上经过,才把我解救了出来。 1950年12月的一天,部队在驻地附近的公路旁发现一堆蜘蛛、蟑螂、跳蚤、老鼠等,在附近又发现了炸弹壳,这才意识到可能是敌机丢下的细菌弹。虽然部队反应很快,及时采取措施消灭了病源,但部分战士还是被病菌感染,我也是其中一个。从1950年12月30日一直到1951年2月5日,我整整昏迷了38天。醒来的那一天恰好是农历除夕,美军的飞机又来轰炸,医院的房子被烧着了,我刚醒来,浑身无力,幸亏战友们拼了命把我和其他伤病员救了出来。 康复之后,我又回到了部队。不过因为身体原因,我主要在团部负责一些文书工作,直到1952年六七月份回到国内。10月,20军主力也回国了。我和战友们在祖国的土地上,获知了抗美援朝战争胜利的消息。 (记者 王闲乐 整理) 责任编辑:日升 (责任编辑:日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