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大学是我一生的夙愿。它叫我漫漫求索了一生,却始终没能走进正规的大学校门。时也,命也。 我出生在河北省一个贫穷的农村,上小学二年级时随母亲到齐市投奔父亲。在学校里,由于我的语音与大家不同,沟通起来很难,同学们都叫我“小山东”,我内心有一种被歧视的感觉。于是,我就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学习,绝不能让别人看不起。后来,随着对环境的适应,与同学们的关系也融洽了,学习成绩也自然有了进步。 1963年,我考上了一所普通中学,对新的学习环境和内容很感兴趣,学习的信心大增。在班里,时常得到老师的表扬,更提高了学习的积极性。“好好学习,将来一定要考大学。”这是产生在我心底最初的心愿。到了初二,我被选成了班长,是老师和同学眼中的好学生,自己也感觉很有面子,完全摆脱了原有的自卑,信心百倍的憧憬着自己的未来。 可我没想到:这年,我遇到了人生的第一次大劫。学校团组织要在我班发展一批团员,我和其他三名同学成了第一批发展对象。可是,最终竟然没有作为班长的我!校领导找我谈话,内容是:因为我家庭出身不好,政审不合格,不但现在不能入团,就是将来上大学也是不可能的。 我走出学校,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委屈和难过,泪水滴滴答答地落下来。从此,我的情绪消沉,才十六岁的我,就被同学们称为“老江”了。这种情绪持续了很久很久,以致影响了我的一生成长过程。这时,我才想起父亲为什么要我退学参加工作了。可我当时年龄还小,想的是,我将来要考大学,没懂爸爸的意思。看来父亲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可他又怎么能跟我说得明白呢? 1966年,我初中毕业,文革开始,大学停止招生,我连报考中专的机会也没了。 1968年,我来到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五师四十六团五连。我无论做什么工作,都能做到认认真真,踏踏实实,因此得到了领导和同事们的好评。 5年后的1973年,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传来:大学招生了,知青可以上大学了,但必须是经连队推荐、考试合格后才能入学。我当时对此并不像其他人一样感兴趣,认为这跟自己没关系。 一天,七连指导员李明山,把我叫到办公室问我:你想上大学吗?我当时一愣,认为他是和我开玩笑,可是看到他认真的态度,我又不能不认真的回答他:想是想,我能行吗?他又问:你在学校时学习怎样?我说我是初三毕业,还可以,可是没念过高中啊。他看出了我的顾虑,像鼓励又像给我出主意:这次全国有好多大学来招生,团里给咱连三个指标,经连里研究,你是被推荐的其中一名。如果你愿意,就好好看看书,准备准备,考考试试。你可以在报考志愿中选一所对政审要求不严的学校,如果考上了不是一件好事儿吗?他说得在情在理,对我又是真诚的关心,我能怎样呢?只有好好准备参加考试,来报答李指导员的知遇之恩。 一切准备就绪,我参加了所有科目的考试。由于准备得不错,各科考试都答了满卷,回到连队,向指导员做了汇报。他笑笑说:等通知吧。 又是难以忍受的等待!终于等来了通知,不过只有两人的,没有我的。这时,有人通知我说,指导员在瓜地等我去。当我来到瓜地时,指导员和看瓜的老谷头正在窝棚前坐着,面前放着一张小饭桌,上面摆着刚切开的西瓜。看起来西瓜并没有熟,粉瓤,里面夹着白籽。指导员和老谷头看我到了,都让我吃西瓜,我没吃,只是看着指导员。李看出了我的心思,说:你考得不错,听说是考得是最好的前几名,可是政审没通过,下来了,别难过,以后还有机会。他说得很自然,但我看得出:他也很为我惋惜。 说实在话,这样的结果我已料到了。在别人收到通知时,我想我没戏了。由于自己“身板”不好,所以在报考志愿时选了一所政审要求偏松的长春地质学院,即使这样,依然被拒之门外,以后何谈机会啊?但这次,我没有沮丧和懊恼,因为太多的磨砺使我明白了:时也,命也。我向指导员道了谢,拿着一块西瓜边走边想:我就像这粉瓤白籽的西瓜一样,没人吃,白扔的货。 1979年我同其他知青一样,病返回了城,没有工作,没有住房。为了生活还得求人找工作,哪怕是一份临时工也不容易。高考上大学?连想都没心思去想。 不管你是高兴还是扫兴,历史的车轮都无情地向前转动。时间进入八十年代,社会上兴起了一股“社会办学热”,一时间冒出了很多函授大学,大部分都是不需要考试就可入学的。 (作者系原黑龙江兵团46团齐齐哈尔知青) (责任编辑:日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