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集 举城惶恐古未闻,锣鼓惊破弄堂梦。 稚童趣读荒唐文,又晓多少血泪恨。 如果说土改运动的是打着 "分田分地分粮食,耕者有其田"的口号。其产生的后果则是 "村村流血,户户斗争"。导致了百万农村人的暴死。那反右运动则是扭转知识分子污蔑共产党“外行领导内行”,的一埸恐怖而又违反宪法的运动,结局是七十万的右派能活过二十年等到平反时,就只存十万了。
然而这场史无前列的文革狅飙便是城市人的苦难了。 夏末的一个早晨,薄雾还未散去。弄堂里的路灯仍亮着。染着晨雾,交叉着柔和的晕光。除了赶早的人轻轻的脚步声和几声咳嗽声,偶尔也会发出石库门的吱呀一声,但这些没有惊扰尚未苏醒来的人们。 撕心裂肺的哭叫声从洋石库门的深处传了出来,人们惊慌的从各个门头里冲了出去。侧弄的窄客堂里更有好些个男男女女因家中闷热,彻夜铺上蓆子睡在室外的,他们便是冲在最前面的人了。我自然也是不甘落后,拖着鞋跟急切的混在人群堆里,一边揉着睡眼朦胧的眼睛,一边推搡着随着人群往哭叫声处奔挤过去。 九号门整幢住着是个大家庭。他家孙女是我同学。小名叫琴琴,前几天刚抄的家。大字报说她爷爷是沙逊洋行的买办有四个儿子,三个女儿,她大伯,二伯都跟着蒋介石去了台湾,琴琴她爸是老三,也在外滩洋行做事,整天西装长衫进进出出,后来改穿中山装了。天天头发梳的亮亮的,琴琴告诉我,她家娘姨阿菊每天光洗衣烫衣还抱怨跟不上。 昨天被抄家的傍晚,琴琴她妈看我倚在他们家墙跟,就让我帮她去找找琴琴。我在弄堂底的土堆里找到了卷缩的她。我让她回家,她一言不发也不肯回家,直到天快黑了,我说我要回家了,她才哭着对我说“我钢琴没有了”。这我知道,卡车装了几车,钢琴都是扔上去的。后来我想起来有一次我上她家,见她在弾钢琴,那手在黑白琴键上来回舞动,我羡慕极了,回家后用硬纸片也剪了个琴键,学着她的样子,手指在上面舞来舞去。当时我娘見我这般模样曾对我爹讲,“早知如此,当年老家客堂间的那台闲置的钢琴咱们就该抬回来”。我爹翻翻眼皮回答“那不是也被抄了送去淮国旧了吆”。 淮国旧就是隔几条马路的淮海路,雁荡路口的旧货商行。文革时期堆满了各类上海滩市民在民国时期经历了八一三,二六轰炸,一二八战役,都未摧毁了的古今中外稀奇古怪的家俱洋货古玩珍品 记得很多年后,我去一家祖辈都很贫穷的朋友家作客。稀奇的是他家各种摆设俱很清贫,惟在屋中央最显眼处置放一套鹅蛋型酸枝红木桌登,极其正宗的老红木,他骄傲地告诉我,当年这套桌椅是从“淮国旧”80元钱淘回来的。
于是我让琴琴等着,奔回家拿了这纸琴键给她。她真的很开心的在这纸键上来回的舞动着。
"怎么啦?怎么啦?"大伙扯着他们。三毛和阿五头几个大小伙脸都发白了,"全死了!全死了!"。
这几天弄堂里都在讨论她们家,我听我爹娘说"抄家抄去些财产也就算了,怎么搞出这事"。"我爹还对我娘说幸亏你爹死了,要不也摊上事了。
"琴琴回来了,豆腐店的四毛偷偷告诉我","真的吗" 我跳了起来,琴琴家救活了五个人,居委会叫我哥和三毛,阿五头,龙龙等几个小伙帮忙借菜埸里的黄魚车将她们接回来。
没过几天髙墙上关于琴琴家的大字报就刷了一层又一层。
这个的确是件大事,我娘也关照我,听二号娘姨说现在公安局还要排查琴琴她大姑还发展了一些什么人。 几个月来大伙聚在弄堂里天天有消息传来,南京路谁又跳楼了,黄浦江又浮尸体了,电影明星谁又自杀了,京剧名伶坠楼了,谁又被打死了。 有一天说是前弄堂米店里又吊死一个人。公安局在里面验尸。我们几个人小挤不进去,就钻在米店旁边的小洞往里看,平时这里应该有个孔可以看店里的,但这天孔仿佛给堵上了,四毛说拿根棒来通一下,我们几个拼命用棒猛推了一下,没想到里面哇的一声,几个警察都吓得窜了出来,其实这个吊死的人正掛在这里,将孔给盖住了,让我们一捅,那吊的人便晃了起来,那天我们怕警察抓,游荡在弄堂深处那棵无花果树下的泥堆里一直没敢回家,后来听见隔壁烧饼店雅娣他娘扯着嗓子在叫雅娣回家,那音调和平时也差不多,也没啥变化,才一个个大着胆溜回了家。
秋去冬来。马上要过阳历年了,我爹回来说单位上也要我们造反,说我们职员要听工人阶级的话,不能护着反动的当权派,单位上的工人阶级都组织起来抢了火车去北京了。 (作者像 摄于上世纪九十年代) (责任编辑:晓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