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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苏生产建设兵团留下的启示

时间:2019-06-25来源: 30号院 作者:景荣宝 点击:
江苏生产建设兵团自一九六九年初组建,至一九七五年七月撤销,仅短短的六年多时间。尽管时间短暂,但在江苏农垦史、农场史上留下了不能忘却的沉重记忆。 历史永远是一面镜子。江苏生产建设兵团,是在具有较好生产、管理基础的江苏农垦及农场基础上,实施军人

江苏生产建设兵团自一九六九年初组建,至一九七五年七月撤销,仅短短的六年多时间。尽管时间短暂,但在江苏农垦史、农场史上留下了不能忘却的沉重记忆。
 “历史永远是一面镜子”。江苏生产建设兵团,是在具有较好生产、管理基础的江苏农垦及农场基础上,实施军人管理,改变建制而成。这段历史既是以军代政,又和“文革”、知青“上山下乡”结合在一起。人们究竟该怎样认识它,给我们和后人留下什么教训?我觉得它不仅对指导农垦、农场工作,对民族和国家的发展,都有着启示和警戒作用,意义是重大的。
下面,以一个团(场)为主,结合面上的情况,作一些分析。
一 . 军队地方干部矛盾突出,关系紧张,直接影响工作的开展。
地处盐城地区射阳县的江苏省国营新洋农场,组建兵团后为二师十二团。我于六六年新洋农场开展社教运动时,即于该场社教团任职,“文革”高潮时期的六七年及六八年,由盐城军分区实施军管,我任场生产办公室政工组长,后在场政治处工作。亲历了生产建设兵团十二团的组建过程。南京军区和省政府组建江苏生产建设兵团的命令,是在六九年春节期间(二月份)下达的。当时全场干部、职工及知青虽感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但在当时“全国学习解放军”、“解放军是一所大学校”等宣传影响下,都希望组建兵团后能把农场搞得更好。带着一份喜悦,憧憬着兵团建立后能够成为正式军人,享有解放军一样的待遇。知青还真欣喜万分,盼望着改变身份,能够发军装,佩戴红领章、红帽徽。随着命令的下达,负责后勤的几位军人和财会人员,立即到达农场。他们的任务主要是:一、接管财务。原账务冻结,便于建团接收工作的展开;二、为团领导的到来安排住处和办公地点,同时确定司、政、后办公室。并对农场原机关办公及居住用房,作出调整按排。新洋农场场部不仅有较好的办公区域,一前一后两排办公用房。还刚好有四幢外貌酷似部队营房,每幢五间,带有三层台阶、外走廊,建造标准较高的平房。是六0年左右为原盐城农垦分局,准备从盐城搬迁至新洋农场而建的。后因各场反应,农垦分局如搬至新洋农场,其他农场要到分局办事,同样需要到盐城再转车,所以更不方便。那时可没有小车,一般干部外出办事,只有乘坐公共汽车。因此,农垦分局也就一直未搬。四幢房子中的东边前后二幢,有三、四间作为临时办公和会议室用房(如“文革”军管时,场生产办公室即设置于此),其余为招待所使用。西边的前后二幢,除二、三间作为一时无住处人员的临时安排之用,其余仍为招待所放置杂物和接待会议备用。来到的部队干部看到后立即明确,这四幢房子除三、四间,拿出作为接待和陆续来团军人、干部临时住宿用房,其余均作为将来团领导的住所。兵团组建前,场领导和一般干部住着同样的房子,如老干部后即任副团长的原场党委书记,也一直住在普通房子里和一般干部相邻而居。没有一个场领导去占用那几幢房子,场领导与群众打成一片,树立了良好的榜样。部队对机关办公用房,也按团领导,司、政、后三部门分别作了划分,特别是对领导的办公室明确作了优先安排。机关里的同志看到如此情况,在搬调办公室的过程中,一个个都未作声,顿时感到部队的等级森严,意识到即将发生的变化,似乎思想上已经有所失落。其他场有新洋农场这样条件的不多,一下子要安排接纳,突如其来增加的一整套领导和部门班子干部的住宿办公,形成的困难矛盾可想而知!
兵团组建期间,部队和省直机关抽调的干部,先后有四、五十名来到十二团。有的是一人前来,有的是举家或仅带个家属前来。任职工作安排均在机关和医院、学校等团(场)直单位。营(分场)只有任营职的部队干部,营直一般职务和连队(生产队)均无部队和省直机关抽调的干部。从团职到司政后、营,一律有部队干部任正职,少数地方干部任副职。原场直机关除财会、农技等保留了一些专业干部,年纪较轻的其他科室干部,都在以后的连队(生产队)组建中,放到基层担任指导员等连职。原来的场领导,只有主要领导被任命为副团职,其余场领导及年纪较大的科长、主任,大部分一直闲置在旁,很多到兵团撤销再未任职。出于无奈,也有一些干部自找门路调离农场。如场政治处四名干部,一位较为年长的主任被丢在旁一段时间后,调回了家乡,其余的均下到连队。腾出的职位,全部安排部队及省直机关抽调来的干部及家属。这样,全然没有了团结地方干部做好工作的样子。农场原有老干部,绝大部分是解放战争、抗战时期参加革命的老同志,他们都是解放初期响应和执行中央、上级屯垦戍边、开发滩涂,为建设新中国来到这里的。他们不畏艰辛、奋斗拼搏,对农场垦植开发作出了贡献!而且江苏农垦口子各农场的生产管理、经营状况,总体上是较好的。但是兵团刚来到的领导,有的口气傲慢,趾高气昂,对原农场工作指责较多。使农场干部产生了极大的反感和看法。原那么一点儿欢迎组建兵团的心理,逐渐变成了不满和怨恨。这时兵团虽然刚刚组建,可部队和地方干部,特别是与农场干部之间的矛盾和不团结,已埋下了根子。
兵团组建后的六年多时间里,部队干部和地方干部始终未捏成一个团子。部队干部单独存在管理的一条线,这不可不说是兵团干部管理的一大败笔。广大地方干部,感到了被边缘化。总觉得部队干部是临驾于自己头上,甚至觉得是一个盛气凌人、发号施令的特殊群体。并且待遇也不一样,那时物质供应还较紧张,如食糖等部队常有内部分配,地方干部却没有。这种不能一视同认的做法,引起不小的矛盾。我就看到这样的场面,部队干部在后勤处分糖,一位地方干部的副团长,走进去说“我的呐!”分糖的部队干部呆住了,那位副团长严厉地说:“生产建设兵团同样的团长还有区分?别拿人不当人!你们去查查我在部队当兵的时候,你们还在那儿?”这事闹到师部,也只好补发一份了之。最典型的就是当有部队干部,在利用职权犯有奸污女知青等错误时,进行帮助处理,限定在部队干部范围内进行,不让地方干部知道和参加。十二团也有类似案例,帮助教育地点放在团部机关办公室后面一排房子的小会议室内。当时机关办公室内不能参加的农场和省直机关抽调来的干部,一个个嚷嚷着什么“家丑不可外扬!”、“脸没处搁,只能关起门来不让人知道!”等等,极尽讽刺挖苦。农场干部普遍资历较老,他们对出现的问题,是敢于向上反映和提出意见的!这就无形地成了一支监督的力量。江苏生产建设兵团比起云南等兵团,总体情况要好一点,这是一个不容否定的原因。
二、军事化管理不切实际,缺乏负责精神,阻碍了生产的发展。
生产管理实行军事化,命令主义、形式主义严重。兵团刚一建立,为适应军事化方式的转变,对行文格式、用语,还给地方有关干部、文秘人员,举办了业务讲座。本文作者也亲历了这种培训。突出强调“坚决执行命令!”、“根据首长指示!”等用词;农业生产的一些用语,即被“突击”、“会战”、“战斗”、“战役”等军事术语所替代。如“搞好三夏生产工作”、“完成农田水利任务”,写作“打好三夏会战”、“夺取水利战役全面胜利”等,要求能够反映出部队特征和战斗气息。不讲科学生产规律,命令主义就曾闹过这样一个笑话。一九七0年六月中旬,一个营(分场)的几个连队遭冰雹袭击,有的田块特别严重。原来生机勃勃,已经长出几片幼嫩绿叶的棉苗被打成了光杆。团领导带着一帮人去检查,营里干部请示怎么办?立即命令耕掉重播。在旁时任副团长的原场领导当即建议说,耕掉重播不行,因为农时已过。棉花的播种期是在五月初,现在播种到收获期只能长成一片绿叶和嫩桃子。只能采取从别的田块移苗,或抢种晚大豆等作为生产补救。但终究不能改变首长的决定,造成了损失。为了执行“以粮为纲”的方针,兵团要求增加粮食生产计划。一些团(场)只能不切实际地尽力压缩减少经济作物,有的团场盲目地把已属稀有资源,每年并不需要多少投入,收获大、产值高,生长茂密壮直芦苇的芦苇田(湿地),耕翻改种水稻等粮食作物。由于水利、种植要求等跟不上,不仅粮食作物种不好,造成巨大的经济损失,还破坏了生态。七一年当时还是以种植棉花、麦子为主的十二团(新洋农场),大力推广套种蚕豆,以增加粮食(蚕豆)产量。一些贫瘠缺肥的田块,不仅蚕豆种不好,还影响了主播作物。由于夏收、夏管、夏种,农活量增大,农时茬口紧。大量蚕豆还来不及收获晒藏,就遇到了连续阴雨。为减少蚕豆霉烂损失,团里提出了“为革命吃蚕豆!”的口号。层层动员,要求全团职工、知青在半个月内,顿顿吃煮蚕豆。才吃了几天,就有二个职工因过量食用产生过敏住院,弄得全团紧张,怨声载道。直到现在原来新洋农场的知青聚会碰头,还拿当年“为革命吃蚕豆!”当作调侃的笑话讲。农业学大寨加上军事化管理,大搞形式主义的群众运动,不管酷暑严寒,不断组织“比武”、“会战”、“竞赛”、“突击”。还有连队要求知青职工晚饭后,甚至去营部(分场)观看露天电影,回到连队已是十多点钟的情况下,还要下田插二行秧或打好秧把等。知青深更半夜从田里回来,有的连脚都不洗,一头倒在床上睡着了!身心疲惫,挫伤了积极性。
管理不切实际,严重脱离群众。兵团基本照搬了部队的一套,这条例、那条令贯彻得不少,起床、熄灯、出工、收工听军号。冬天六点,夏天五点,天还蒙蒙亮,就像军营里一样响起了起床号。紧接着队列训练出早操,开始知青还有向往军人生活,满怀期望带来的兴趣。一段时间后,发现一切依旧,自然没了上述的激情,却天天在劳动疲劳的沉睡中惊醒,逐渐产生了听到军号都害怕的心理。老职工,虽不要出早操,听着军号声生活,不仅每天同样睡不安稳,晚上开会学习后缝补浆洗还没完,却又响起了军号要熄灯,也直喊精神紧张受不了!因此,有老干部向上直言:我们是种田的,是一辈子的事,那能够像战士在部队服役三年四年,可以跟着军号声生活,天天处于紧张状态!那时,群众看到部队干部却是一觉睡到自然醒,可没受军号的支配。这对团(场)部机关来说,不会产生反响。但是营一级干部,是处在指挥生产的第一线。他们所在的营部(分场),往往也是一个连队(生产队)居住区。职工们未看到他们在军号声中,与自己同步的工作生活。一位担任副营长,亦即原来的分场长,这样说:“刚开始时听到军号声,也急着从床上起来,还帮着营部所在地的连队(生产队),催促小青年出早操。不久发现部队干部睡得很稳,不知他们在部队听到起床号是怎样的?我也就跟他们一样,让队里去出操不管了。”当然出早操,包括要求知青出工收工扛着锄头、大锹列队行进,还要高唱“兵团战士之歌”、“打靶归来”等军旅歌曲,这种违背现实,充满“浪漫主义”的做法,也就无法坚持多久就歇了。有的军人对调到兵团农场来,自身就抱有不满,牢骚满腹。公开对着知青讲“你们‘下放’了,我们不也‘下放’了!你们有情绪,我们的情绪比你们还大呐!不是和你们一样,只能在这里干!”如何能做好工作。不深入实际,只浮于表面。这与农场干部,特别是原分场干部,必须深入到队、深入基层,可说心里想的就是生产,人也一直转在田头相比,相差甚远。更有甚者,有一个营级干部,从团组建时到来至撤销时离开,六年多的时间里,两边条田的南北头都未走到。那个营部是设在两边都是一千米长的条田,中间东西向的主干道上。这位营级干部无非就是在主干道上走走、逛逛、看看,怎能了解情况指挥生产!原来的分场长,都有着丰富的生产管理经验。而担任正职的部队干部,大都不懂生产,有的还作风蛮横,独断专行。兵团时期此种情况,一直没有根据实际进行职务调整。


新洋农场在江苏十大农场中,水利、土壤改良及生产都是搞得较好的单位。兵团组建前,除遇特大自然灾害,一般都能较好地完成各项生产任务。经济上不仅能够自负,并能有所上交。兵团期间的六、七年,和其他团(场)一样,基本年年亏损。造成的被动局面,虽然无须任何人来负责,但农场的老干部也实在看不过去。对兵团建制,军人管理的各种意见多了起来。军人长期养成习惯国家包揽,不善生产管理,缺乏核算观念,是个重要原因。还有在军队干部中,存在的不愿来团场搞农业生产的思想,即使是团一级的领导干部,也时有流露。如私下里抱怨说,“本来农场有着好好的一套领导班子,让我们来明摆着产生许多矛盾,那里还谈得上做好工作!”如此,怎能有脚踏实地,认真负责的工作精神。这里不妨先提一下,七六年是兵团撤销后,重新回到农场建制的第一年。新洋农场恢复职务的原主要领导和领导班子,要求坚决首年实现扭转亏损。号召全场职工,努力发展经济,搞好生产,把亏损的帽子永远丢到太平洋里去!体现了多么可贵的责任观,这正是极好的对比。
三、以阶级斗争强化压制,特权严重,少数干部道德作风败坏。
兵团组建初期,可说对知青极其缺乏认识,来到的部队干部,有的还带着蔑视、鄙视的眼光来看待知青。认为只有在实行部队式的管理中,严加压束,才能达到解决知青管理难的问题。因此,要求各团迅速采取扩招复员军人,给连队(生产队)、特别是知青连队,都配上了一、二名担任连职。还准备建立配备武器、穿着军装的“武装连”,设想采取“关禁闭”等手段,配合阶级斗争,强化管制打击。“关禁闭”等刚一提出,即遭普遍反对。有老干部直言指出,“我们虽叫兵团,实是地方,知青、职工更不是军人,受不了必然要造成死人等严重后果!”这才未能执行。在开展“一打三反”中,希望借助运动、阶级斗争,整肃知青队伍,以求达到加强管理的目的,更是十分明显。
兵团在农场原已进行的“清理阶级队伍”基础上,开展的“一打三反”运动,以极左的面貌和绝对的权力,把阶级斗争扩大化,搞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在抓住历史、“现行”问题的人员严打不放的同时,对知青中“文革”造反有问题的;不服从管理,认为表现不好的;剥削阶级出身,“资产阶级思想”严重的,展开深挖揭批。特别是对一些管理艰难,认为频临失控的知青连队,派工作组进驻等,狠抓重点,批判斗争,动辙看管关押,借以“杀鸡儆猴”。那时连队食堂、会议室、知青宿舍墙上,都刷着“坚决打击现行犯罪,阶级斗争一抓就灵!”等大幅标语,制造重重的政治压力。十二团曾发生多起知青被迫害致死事件,如一个营一名担任连队食堂会计的女知青,被诬贪污,被进驻的工作组隔离审查,夜以继日迫其交代,甚至给初生的女儿哺乳都不准,最后含冤投河而死。还有一个营一名知青,抛下弱妻幼女,含冤自杀,被工作组草草掩埋在条田顶头的土堆上。因坑挖得短浅,躯体颀长,还用大锹支解,后被野狗扒出撕食。八二年平反,其妻再去滩凃田野原地寻找,尸骨已经荡然无存。为展开阶级斗争“一打三反”运动造势,召开声势浩大的“宽严大会”。全无法纪尊严可言,强行组织全团知青职工,到处决现场声讨观看,以求达到压制震摄的目的。特别是女知青,那里经受得了这样的场合!有的因极度惊恐,吓得昏厥尿裤,让别人搀扶着才能离开。更令人悲痛心碎的是,一个女知青因害怕观看,被指阶级斗争觉悟不高,进行谈话教育。使这个正处花季,年少胆小的女孩精神崩溃,因恐惧失望在防风林里喝农药自杀。数天后,同伴们才找到她已被野狗撕咬腐烂的遗体。当时,各团场发生的知青非正常死亡严重情况,使兵团部都感到了震惊。曾专门召开会议、下发文件,要求制止一些过激、错误的做法。真是:“大地恸容泣无声,长风难诉惨痛冤。”八十年代初冤假错案复查,仅新洋农场打成“现行反革命”等政治性错误,予以平反,属知青的就有十三人;因隔离审查、批斗拷打等自杀身亡,平反昭雪,属知青的就有四人(摘自二0一二年建场六十周年编写的“新洋农场志”)。还有作为不幸死亡不属复查纠错的,被批判检查的就更多。综观主要发生在兵团期间的知青非正常死亡,可以发现“下放”本已消沉的心理,再遇残酷无情的打击,由于绝望,促使走向抛弃人生的极端。那时各团场打压的,主要是“文革”前下放的老知青。他们历经多年下放的现实,失却了企盼,丧失了希望,出现的怨言怠工、消极抗争,如有的团场作为重点打击处理的,知青劳动中牢骚泄愤,泼倒农药、化肥等,谁能从“下放”这一根子上去思考问题的症结。让复员军人像部队一样管好知青的设想,事实证明违背现实。复员军人多数来自农村,客观存在着思想文化的差异,大多不可能适应管理知青的要求,不得不迅速作出适当的调整,并即停止了扩招复员军人的做法。采取压制手段,以“阶级斗争”、政治运动予以打击,只能造成如上所述的严重恶果,不仅不能加强管理,反而使知青问题显得更加激烈复杂。
搞特权严重,开后门成风。六九、七0年是“文革”中知青下放的高潮期。在江苏大批的“老三届”初、高中毕业生,涌向兵团所属的各个团(场)。一些在城市里领导岗位或找到可利用关系的家长,通过请客送礼等不择手段拉关系开后门。前往城市负责接收工作的干部,整天受到一些家长的围追热捧,接收礼物和宴请都应接不暇。有的孩子还未动身,接收军人就已答应,保证今后择机安排,或送往兵团正在兴建的化纤、纺织等厂企。原来已有孩子在团(场)的父母,也各显神通,想方设法通过各种渠道,努力将自己的孩子调离团(场)。那时十二团(新洋农场)在镇江下蜀镇建造的砖瓦厂,虽然仍属团场(兵团撤销后划归省农垦局直属),劳动强度较大,因地处苏南,也深受家长知青的青睐,一些知青都是靠着关系直接安排来的。背景更特殊的,再待机会调去兵团直属企业等,以求脱离团场,改变农工身份。兵团期间较好工作安排,调往直属企业工厂,特别是选送“工农兵学员(大学生)”等,都成了一些领导和有关干部,解决亲朋好友及关系户子女的特权。一些部队干部,把自己亲属或首长、战友等下放在外省市的知青,农村老家的七姨八姑迁来兵团,直接安插在直属企业单位的也不少。七十年代初,由此引发了广大基层干部、知青反对搞特权、开后门的强烈呼声,却硬是在什么“前门进来不等于都是好人,后门进来不等于都是坏人”的不论是非、掩盖本质中,压制了下去。从此后门歪风,更是越演越烈,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在兵团论关系、靠背景,成了“天经地义”。一些领导可以毫无遮掩,更不怕伤了团场知青职工的心,公开宣说“有本事就走,没本事就老老实实留在这里干!”前面提到的“武装连”,实际上也没“武装”得起来,却为开后门搞特权发挥起特殊的作用。为避免把照顾对象从连队里拔走,带来强烈的反响和震动,总是谎称调往“武装连”,掩人耳目。准备等待机会再送去厂企的,“武装连”就更是成了临时“安置点”、“中转站”。
七九年中央决定(决策者邓小平)知青回城,宣告了“上山下乡”的结束,无疑是正确的。让人看到了社会正义的伸张!在江苏农垦,最后还是在下放地农场回城的知青,不管是农工身份,还是“以工代干”,可以说基本都是没有权力背景关系,无法得到调离或回城的普通阶层子女。那时我在省农垦局镇江物质站工作,正好有机会到新洋等几个农场跑了趟,看到的是知青心底长期盼望回城愿望的实现,一片兴高采烈的景象。实际也是长期遭受不公正对待,歧视压制,内心积郁的释放喷发。在农场各级举行的知青返城欢送会等场合,不仅喊出了“坚决反对‘特权’、‘后门’,知青回城就是正确!”等口号,有的还情不自禁地喊着“邓小平好!”、“邓爷爷好!”流露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江苏兵团发生的奸污女知青情况,也可说极其严重。此类案例中,利用权力,不断玩弄调换女知青,肆意淫乐的有之;借送往厂企、办理调动、病退证明等奸污女知青,要以双位数计的有之------受到处理的,从团职到参谋干事都有。情节恶劣,让人难于启齿。如有女知青为调动、证明,要求签个字、盖个章,就得“献身”。在一些团(场),女知青被蹂躏后才得调往厂企,成了公开的秘密。有这么令人唏嘘的一幕,说是有个团的营部所在地的连队,一个调到兵团厂企的女知青,回来看望自己的姐妹们。大家围着用羡慕的眼光看着她,猜测她能调到直属厂去,不是在兵团有个好亲戚,就是父母有办法。这个女知青苦涩地笑着都摇摇头,也不愿说出能够调去直属厂企的“秘密”。其中有一个与其特别要好的知青姐妹,在一起聚餐后把她拉到门外隐秘处,问其怎么能调去的?其才噙着眼泪,把自己被营长睡过的“秘密”说了出来。这个女知青听后愣了好久,才慢慢回过神来,伸手替眼前的姐妹擦了擦已经红润的眼睛,二人默默无言地回到了宿舍。一连几晚返侧深思,难以入眠的她,一个同样要求摆脱困苦,改变命运,柔弱无助的女知青,又有什么办法可言!不久,她发现营长有一个特殊爱好,每当营部放露天电影,趁着知青都离开宿舍的时候,总是喜好到女知青宿舍前转悠。这个女知青一番分析,认定他准是在寻找自己喜欢的“猎物”。于是她趁一次放电影的机会,自己一个人留在宿舍里。真的,一会儿营长就来了!她承受了随后发生的一切,说了句“只要求能够调到厂里!”就潸然泪下。知青道路上难言的苦难,个中饱含的辛酸屈辱,让人如何言说。兵团时期,一些军人处于拥有绝对权力地位,有的为所欲为,目无法纪。知青却是处于艰困无望的境地,但又渴望着改变人生前途,甚至面对不堪重负的劳动,能调个后勤服务等较好一点的工作,都是一种奢望!这就不难理解,“下放”中发生的利用职权奸污女知青,这一造成极坏社会影响的问题。
邓小平同志曾经指出:关于“三支二军”的问题,一定要讲二句话。第一句话:当时军队不出面不能维持局面,出面是正确的。第二句话:“三支二军”给军队造成的危害是很大的。带来了很多坏的东西,对军队的威信损害很大。上述评价,也基本符合同时期的江苏生产建设兵团的情况。它的组建,对各农场迅速结束“文革”二派的冲突,恢复正常的生产、生活秩序,起到了积极的作用。但以军代政的权力绝对,必然造成特权横行、作风专制、践踏法纪、滋生腐败;阻碍生产经营发展等,留下了深刻的警示。
2016年7月
作者:景荣宝,系1963年下放的无锡籍知青

(责任编辑:晓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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