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识苏智良教授的时间不算长,但神交已久。三年多前,在市政协文史委召开的学术研讨会上,他刚巧坐在我的身边,言谈间明白我们还是校友,于是彼此相识了。苏智良儒雅而自信,他告诉我“慰安妇”是日本军国主义在侵略亚洲战争中推行的军事性奴隶制度,惨不忍睹。一些良家女子在遭受日军长期蹂躏后,丧失了生育功能;受传统女性贞操观念影响,还被人歧视。她们大多生活在乡村,没有后代,又丧失了劳动力,生活境遇极其凄凉。“作为一个男人,听到她们的情形我都会流眼泪。”他的这句话一直回响在我的心里。
我曾询问苏智良怎么会研究起“慰安妇”这一让人感到压抑而沉重的课题,他说,1992年在东京霞关,他亲眼目睹韩国“慰安妇”幸存者抗议游行,要求日本政府道歉和赔偿,这让他联想到自己的祖国也有“慰安妇”,但很少有人研究——人类文明史上最黑暗的一幕,其真相应让世人知道。热血喷涌的苏教授立志要为我国的“慰安妇”讨个说法。
作为严谨的学者,苏智良非常重视证据收集,他开始了漫长而艰辛的调查工作。从东瀛到上海,从白山黑水到黄土高原,从冰封北国到炎热海南,他像苦行僧一样,跑遍了大半个中国;遍阅相关日伪档案、日军老兵回忆、战时报刊等资料;采集证人证言、搜集资料、寻找幸存者。
苏教授说,他在与日本学者交流时得知,上海是日军最早设立慰安所的城市。他辗转于东京各大图书馆查找有关“慰安妇”的第一手资料,最终在战时文献中发现了一张注明为“上海杨家宅慰安所,1938年1月建立,日
本上海派遣军东兵站司令部管理”的照片。回沪后,他骑着自行车奔走于上海市区的大街小巷,寻觅日军慰安所遗迹。酷暑,柏油路被晒得滚烫,有些地方柏油都熔化了,他的鞋底、自行车轮胎都粘着柏油。一个暑假下来,人晒得黝黑黝黑的,几经周折,他终于发现了上海166个日军慰安所的分布图。
不久前,我到苏教授府上拜访,与他探讨“慰安妇”问题,有幸见到其夫人陈丽菲教授,没想到她竟然是我诸暨老乡。她开始并不太支持苏教授选择的这个研究课题,后来翻译一份联合国人权委员会的调查,内容正是“慰安妇”问题。她的态度开始转变。她常跟苏智良一起去探寻采访,搜集资料乃至研究,在帮先生整理资料的过程中,知道了自己生活的上海,曾经有这么多的慰安所。她与那些战争受害者一同哭过,还尽力资助她们。苏智良教授不无感激地说,他的那些书浸润着夫人的心血。
随着日本修宪的非和平主义思潮兴起,否认战争罪责的国家路线显露,能否正确认识并彻底批判“慰安妇”制度,已成为亚洲甚至世界各国与日本在战争责任问题上角力的焦点。以苏智良为代表的中国学者与韩国学者提出,联合把“慰安妇”文献与调查资料共同申报“世界记忆遗产名录”,以期抢救史料、反思历史。“慰安妇”是世界妇女史上空前的、最为惨痛的被奴役历史记录,铁证如山,绕不开,抹不掉,全面调查剖析“慰安妇”问题,对人类文明史而言,是一个极其重要的课题,而苏智良教授义不容辞地选择此课题进行研究,就是要让世界记住这段不堪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