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来,看看你哪些衣服要淘汰。”饭碗一放,老婆就把我往衣橱跟前拽。 近几年,每到换季时,老婆总要给衣橱减负,为上季的衣物腾地方。这不,天气热了,夏天来了,秋冬的衣服洗净晒透后要收纳起来,而衣橱还被不少衣服占着。 老婆把我的衣服都摊在床上,有上装,有裤子,有长的,有短的,有厚的,有薄的,一大堆。 “这都什么时候买的呀?”看到不少衣服很陌生,我真想不起来还买过这么些衣服,有的穿过一两回,有的索性连包装还没拆开过。 “还不都是你要装嫩,要臭美,不知不觉置下的呗。”老婆笑着调侃我。 这件,领子褪了色,淘汰! 这件,小了,穿在身上像包粽子,淘汰! …… 老婆拿过一件,我鉴别一下,下个决断,很快就有十来件归到淘汰的一边。 这淘汰的衣服怎么处理呢?早些年,都送给乡下的亲戚,很受欢迎,甚至给了这家没给那家,还闹矛盾;而如今,农村亲戚们不再缺衣少穿,穿得跟城里人没什么两样。你想送他们旧衣服,都不好意思开口。即便开了口,对方那种收也不好、不收也不好的为难神情,让大家都尴尬。所以这两年,老婆除留下两件棉质的擦地用外,其余的都放进小区门口的旧衣服回收箱里。 忙完坐下来想想,小时候没衣服穿的那种窘迫,我苦笑着直摇头。 “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有两则小故事,我记忆犹新。我家姐弟仨,我是老二,上面是大三岁的姐姐。那个年代,基本都是老大穿过的衣服给老二穿,老二嫌小了,就给老三穿。有一年,我大概上三四年级吧,母亲要把姐姐的一件花棉袄给我穿。一个男孩子穿件花棉袄,是要被同学们讥笑的呀,我犟着头,死活不肯穿。母亲想出个办法,拿一块藏青的卡其布,把棉袄的领子、袖口、门襟、下摆等容易暴露的地方都给覆了一层,外面拿军绿色的罩衫一罩,就看不出是花棉袄了。无奈,我只好穿了去学校。但从此,只要穿着这件棉袄,即便是体育课,即便热得大汗淋漓,我死活都不肯脱衣服的。我的反常,让老师和同学们都感觉奇怪,终于有一次,一名男同学发现我的秘密,追着要掀我的外套。 有一年春节,我吵着闹着要跟母亲去大姨家玩,但没有一件像样的外套,母亲怕坍台,就问邻居家的小孩借了一件。要离开大姨家时,大姨客气,抓了两把炒花生塞给我,我按住衣服口袋,怎么都不肯要,实在逼急了,只得实话实说:“这衣裳是问人家借的,不能弄脏的!”一旁的母亲,窘得脸通红。前不久遇到大姨,说起这个四十多年前的故事,大家都笑,笑出了泪。 直到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我的衣着没有大的改变,不是黑,就是灰,式样几乎都是中山装。翻出早年照片看,偏长的中山装挂在瘦削的身上,十几岁的人儿,活像一小老头。 印象最深的是1980年我参加高考,穿着一条淡蓝色喇叭裤进考场。这条裤子的裤脚有八寸多宽,走起路来像两把扇子,扫来扫去。当时,对外开放大门打开,域外时尚风潮涌入,街头男青年最时尚的装扮是,喇叭裤,大背头,蛤蟆镜,手拎一只四喇叭的录音机,边走边播放节奏强烈的流行音乐。记得一些老人对此很看不惯。 后来流行起西装。我也买了一件,化纤面料,很薄,皱皱巴巴的,穿和脱时会啪啪啪地放电。西装应该配革履,但我那时不知道怎么搭配,逮什么履就什么履,有时候是球鞋,有时候是老布鞋。西装应该配衬衫和领带,而我呢,配的常常是一件粗毛衣,天冷了,还会穿两件毛衣,一件半高领的穿里面,外面再套一件鸡心领的,叠床架屋,鼓鼓囊囊。这样的穿法,今日大概会笑掉大牙。 八十年代末,要结婚,这时的西装讲究了,我跟准新娘去上海南京路买的,老牌子培罗蒙的套装,全毛料子,藏青色,带白色隐条。还买了领子笔挺的衬衫,金利来的红领带。婚礼上,我西装革履,衬衫领带,顶着一头电烫的卷发,神气十足。 最近一二十年,国家经济发展水平越来越高,我的工资卡上的数字也不断往上翻,但岁数也翻得快,眨眼间都到中年。收入翻,可喜,而岁数翻,恼人啊。怎么办呢?用老婆的话说,就在衣着上“翻花样”,“装嫩”呗。如今我买衣服,都是往小了一二十岁的年龄段去寻,青年人中流行的衣物我基本都有,牛仔裤自不在话下,都不知有了多少条,而那些个卫衣、船袜、板鞋,我也都置下。说来可乐,有时我的衣物跟三十岁女婿的放一起,不注意分辨,都会搞混、穿错。 回首我这几十年的“穿衣史”,从早年图保暖而难得,到今天追求时尚频换装,变化真是巨大! (责任编辑:日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