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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40条马路见证上海改革开放…之二

时间:2018-06-02来源:文汇报 作者:李思文 点击:
圆明园路:灯火阑珊安宁处历史的书写不断重新开笔 真光大楼是斯裔匈籍建筑师邬达克设计的,其哥特式尖券的造型和褐色的面砖使这个建筑在圆明园路上尤其显眼。 圆明园路上的兰心戏院是上海第一座西式剧场(资料图)。 圆明园路上的百年老建筑,每一幢都是这座
圆明园路:灯火阑珊安宁处历史的书写不断重新开笔


真光大楼是斯裔匈籍建筑师邬达克设计的,其哥特式尖券的造型和褐色的面砖使这个建筑在圆明园路上尤其显眼。

圆明园路上的兰心戏院是上海第一座西式剧场(资料图)。

圆明园路上的百年老建筑,每一幢都是这座城市特有的文物。图为安培洋行(左)和圆明园公寓(右)。

在圆明园路上,能找到外滩地区最早的西洋建筑之一;从某种意义上说,繁华如梦的外滩,从这里发端。(本版图片除注明外均为袁婧摄影)
 
    
      从四川路桥到外滩,可以一路直行。但总有人喜欢向东穿过南苏州路,绕道圆明园路去外滩。

      想看外滩的源头,就要来这里。踩上圆明园路深色九龙清花岗岩路面,也就翻开了上海开埠历史画卷的册页。在这条路上,能找到外滩地区最早的西洋建筑之一;从某种意义上说,繁华如梦的外滩,从这里发端。

      卧在两排14幢久经沧桑的老建筑之中,圆明园路像一个天然的缝隙,过滤了江涛、车流和泱泱人群,吐纳城市的旧梦与新象,也把人瞬间送回很久以前。 “外滩源”,有讲不完的故事,而故事也不妨从圆明园路说起。

      藏在外滩后的小马路,时光随手一提,都是念念不忘的光阴故事

      去圆明园路最好是傍晚,海鸥飞过头顶,霓虹照得水面如银。经过阑珊灯火,圆明园路一派安宁。老建筑门口站着保安和黑衣服务生,透过他们身后的巴洛克拱门,迎面而来的风扯着时间的进度条,迅速地后退。

      把时间拉回到近两个世纪前,这里名唤李庄。1846年,英国首任驻沪领事巴富尔看中这片土地,三年后,英国领事馆从老城厢搬进了李庄新馆。百年前,绅士淑女身着华服,踏着领事馆的法兰西地毯欣赏 “西人赛花会”。如今,昔日的英领馆变为 “外滩源壹号”。以这幢两层文艺复兴式建筑为起点,西式建筑一路向南、向西生长,在半个世纪里,涌现出摩登的外滩。

      如今,从 “外滩源壹号”往外走,是圆明园路步行街。时间使得一段历史时期内平凡的建筑,在另一时期获得不可估量的价值。资料显示,圆明园路堪称上海市级保护建筑最密集的马路之一,光陆大楼、真光大楼、广学大楼、兰心大楼、女青年会大楼、安培洋行、亚洲文会大楼……老建筑像张分辨率太高的照片,往事热切地挤在像素里。

      1978年的盛夏时节,一个瘦高的青年走进圆明园路149号 《文汇报》大楼。大楼过去叫 “哈密大楼”,建于1927年。在六楼文艺部一间朝南办公室里,编辑钟锡知先生对青年说:“你的小说 《伤痕》可能要用,有些意见要和你谈谈。”24岁的卢新华那时在复旦大学读大一,小说发表后,他由此步入文坛。

      北京东路和圆明园路交界处曾有多家新闻媒体,除 《文汇报》,还有北京东路2号的上海广播大楼、圆明园路50号的 《新民晚报》等。这条路上,许多报人也是文人,博闻强识、下笔灿烂。 “没有钢与水泥的冰冷感,充满文艺复兴时代的暖香味。一系列中国新闻史与现代文学史的坐标性作品从这里传开。”作家胡展奋在上世纪80年代做记者的日子里,常常 “串门”文汇报社。推门,油墨味儿窜进鼻孔,老式电梯把人送上楼,每一层都热闹。晚上八点后的夜班编辑部活色生香。黄铜老台灯点亮,有人写稿排版,有人看来信来稿,有人哼着京昆戏曲。老辣的编辑起标题、改大样驾轻就熟,也有白面晚生紧锁眉头奋笔疾书。每年元旦前夕,摄影记者半夜出门,去邮票公司蹲点拍摄新年首日封。天边泛白,江口传来第一声汽笛,办公室里熬了通宵的记者舒眉停笔,报社食堂也备好了热气腾腾的阳春面。

      时光随手一提,都是不舍青春。又岂止有报人对这条路念念不忘,上海博物馆原馆长陈燮君也对圆明园路的日子念念不忘。

      圆明园路97号,清水红砖墙的安培洋行大楼,是陈燮君从医院出生后被抱进的第一幢大楼,一住就是50年。大楼19世纪初建成,1994年入选第二批上海市优秀历史建筑,曾被上海广告公司使用。陈燮君与陈逸飞、陈逸鸣兄弟为邻,相伴习艺。下楼去广告公司,看美术家徐昌酩画动物。拐个弯去虎丘路,敲开著名考古学家王宣佩的门。有时在路上能碰见广播电台 “金话筒”秦畅,每天中午12点,她准时出现在家家户户的收音机里。

      圆明园路南口,北京东路40号友谊商店是上海人的骄傲。友谊商店曾经是国宾参观购物的定点商店,散发着蓝宝石光芒的商店玻璃幕墙,一度显得神秘、高贵。街坊总揣测着,今天是撒切尔夫人还是尼克松总统走进了友谊之门;是日本人买东西潇洒,还是欧美人花钱多。改革开放后,商店逐渐对市民开放,并走出  “国门”开了分店。在这商品世界里,人们从另一个侧面打量着开放的中国。

      一砖一石,涛声人语,圆明园路上的岁月成为陈燮君油画里的定格。在这条中西文化交融的马路上,聚集着诸多文化单位,人情熟络。人们在老洋房里度过半生,他们的儿女趴在窗户前,看着东方明珠的立柱上一年年落成三个球体,看着上海飞速闯进了新世纪。

      很久之后,圆明园路的老居民再次回去,发现老家修饬一新,有了新的面貌。抬头望,想起的还是曾经的烟火人情。房子反映着城市的变迁,回应着时代的需要,但还有更重要的事,就是传递人的记忆和感情。

      老建筑变身新地标,每一步都是古典与时尚的粘连,这是属于上海的惊艳转型

      走在外滩源,总能轻易碰见旅游大巴车。衣着时尚的青年男女在珠宝橱窗前停下,画面像极赫本主演的《蒂凡尼的早餐》。昔日友谊商店的位置,坐落着落成不久的半岛酒店,乳白色的喷泉后面,金色厅堂里隐约有琴声。

      进入新世纪后, “外滩源”规划融入黄浦江两岸综合开发项目并正式启动。项目分为两期实施,改造工程中,圆明园路成为了最先规划,也是最难改造的道路。

      修缮的过程错综复杂。如果你曾听到这样的故事,比如匠心独运的建筑师如何利用新材料,把昏暗、衰败的空间改造成舒适、有用的空间,如何小心翼翼地卸下钢窗、门把手,按原样修复凹凸不平、残损的部位。此外,还有如何在原有建筑后方建设一栋同样高的新楼,把两栋楼内部打通……这些巧妙的修缮和改造都在圆明园路上演。

      百年老建筑,每一幢都是这座城市特有的文物。那些雕花门窗、连廊洞口和原有结构不能破坏;修缮材料的质感、工艺也要和原始施工工艺相配,此外,还要考虑周边环境的保护。改造的八年,进程平缓,而老建筑的精神得以延续。

      2010年4月30日,黄浦江上升起万发烟火。世博会开幕,外滩源一期项目基本建成。人们重新走上圆明园路,每一步都是古典与时尚的粘连。

      从圆明园路走去虎丘路,马路两边,最令人赞赏的是那些经过修缮而保有韵味,同时又获得新功能、新生活方式的老建筑。前身为大剧院的光陆大楼摇身一变,成为顶级的办公大楼和餐厅;亚洲文会大楼变成了外滩美术馆;半岛酒店竣工,益丰·外滩源定位为高端商业,入驻了多家世界一线奢侈品牌;原英领事官邸、教会公寓、联合教堂一带扩大为公共开放的绿地,试运行的外滩源壹号成为金融家俱乐部和高端文化艺术的展示场所;2014年,多年漆黑的圆明园路169号协进大楼亮起了灯,点亮外滩的新金融之梦。

      改革开放以来,在经济、社会、科技、文化的互动中,旧建筑孵化新用途,让街区充满活力和多样性。新老建筑之间,一个全新都市功能区落成,配备商业广场、高级酒店、餐饮、办公、艺术馆,提供世界文化相逢、交融的地标场所,这是属于上海的惊艳转型。

      走进廊壁回环的外滩美术馆,循着国内外艺术家的感官走向无边世界;时尚达人轻盈步入圆明园公寓,定制一款马眼形钻石项链;兰心大楼里的夜生活,弥漫着中美洲咖啡的花草香。老建筑和人一样,在特定的时间空间产生价值,随着时代变迁而不断变化。只要能回应城市的发展与人的需要,这种变化会在日后的岁月里持续下去。在变化中,人们经历着一轮又一轮聚合、离散,每天有新的故事。

      2018年,北起南苏州路,南至滇池路,东抵虎丘路与圆明园路南段,西靠四川中路,外滩源新一轮更新将向老建筑纵深处进行。有人问,精巧的设计、时尚的文化,是否就是这里的未来?显然不是,街区、建筑在迎接豪迈新时代来临之时,也试图为新时代留下柔软的抒情,这关乎记忆与人文。

      在外滩源,走着走着,就会看见马路上另一种奇妙的存在。半岛酒店门口,有目光清亮的青年晃摇可乐罐,在飞溅的可乐中抓拍镜头。天晴的时候,女孩穿着白婚纱,踮脚跑过苏州河。稍稍走远一些,会看见老太太在江边跳舞。上海的未来会包含这样的景色——与众不同的,个体或集体的生命,融入马路、街区和建筑的肌理。他们从出生、童年、青年到成熟的生命痕迹,是城市自然生出的底蕴,他们和马路一起变化的历史故事,展示着城市深厚的阅历和独特的个性。

      城市建筑里的经济价值,可以被各种参数与指标量化。但由时间积淀而成的,那些曲折、丰富的人的生命痕迹,城市的生命痕迹,是无法被量化的。40年城市变迁中,历史的书写不断重新开笔,如果马路上的故事能被后人听见,城市的历史也就留了下来。
 


 
(责任编辑:日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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