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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国粮仓——北大荒留守知青口述实录(2)

时间:2019-01-31来源:老知青家园 作者:朱晓军 杨丽萍 点击:
将军的女儿在这儿挺好的 朱晓军 杨丽萍 摘自《大国粮仓北大荒留守知青口述实录》 人物简介: 黄丽萍,1950年生, 1969年10月3日由宁波下乡到黑龙江省集贤县升昌人民公社友好生产大队,1971年嫁给当地农民,那年年仅21岁,婚后生育一女一子。父亲黄思深是1930

 
将军的女儿“在这儿挺好的”
 
朱晓军  杨丽萍

摘自《大国粮仓——北大荒留守知青口述实录》

 

      人物简介:
 
      黄丽萍,1950年生, 1969年10月3日由宁波下乡到黑龙江省集贤县升昌人民公社友好生产大队,1971年嫁给当地农民,那年年仅21岁,婚后生育一女一子。父亲黄思深是1930年参加革命的老红军,担任过东海舰队航空兵工程部部长(副军职)。1979年,黄丽萍放弃返城,跟家人留在北大荒。
 
      采访手记:
 
      2009年8月20日,在集贤县采访过二九一农场的知青后,我乘车赶往升昌镇友好村采访黄丽萍。
 
      集贤县位于黑龙江省东北部,南倚完达山余脉,称之为“三山半水六分半田”,呈三江平原地貌特征。在北大荒采访20余年,我跑的都是农垦系统,从没深入到农村采访插队知青。黄丽萍似乎是宁波知青联谊会叶小龙向我推荐的,叶小龙好像是黑龙江农垦总局国资处处长陈京培介绍的。每次到北大荒采访都有人提供线索和采访对象,我时常改变原定路线。我跟叶小龙没见过面,仅通过一次电话。
 
      叶小龙在升昌插过队,他说,那边有一批宁波知青没有返城,其中有将军的女儿黄丽萍。
 
     将军把女儿留在北大荒实在是不容易了。在“文革”中,一大批将军被打倒、审查,关进牛棚,他们的子女受牵连下乡到偏远、艰苦的地方。“文革”后期,他们官复原职或把子女送进部队,或办回城市,留在农村的可谓凤毛麟角。
 
      跟农场相比,农村的条件相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公路还是上世纪90年代的沙石路,住房像上世纪60年代那样或砖瓦房,或泥草房,每家每户都有个院子,里边种着辣椒、茄子、豆角、玉米和花草。
 
      在村民的指点下,我顺着泥土小道穿过几排房子,走到黄丽萍家门口。她家的院子挺大,一幢衰败的茅草屋面门而立,屋顶的枯草像滑坡的山上少一块,靠近房檐可能雨水丰沛,长出两丛绿绿的蒿草,有几处似乎漏水,压着砖头和瓦片。草房边上有一幢新建的红砖房,一辆红色胶轮拖拉机停放在院中,七八只母鸡叽叽咕咕地觅食,不时抬起头来伸长脖子望一望,几只小鸭将喙插在水洼里,“呱唧呱唧”捞着什么吃的。
 
      “有人吗?黄丽萍在家吗?”我冲着那幢房子喊了几声。

 
留守北大荒的将军女儿,宁波知青黄丽萍
 
      一位满头白发,梳着两条细细辫子的老人应声从红砖房走了出来,她穿着一件像二三十岁女人穿的粉色暗格短袖衬衫和沾有泥土的黑裤子。她是黄丽萍?看上去似乎有七十来岁,无论如何我都无法将她与宁波知青黄丽萍融为一体。我边跟她进屋边在心里算了一下,黄丽萍已近花甲,步入老年行列。
 
      屋里跟我印象中的北方农家别无二致,一铺贴着像床单似的图案的火炕,一方方图案上印着苹果、葡萄、小猫、小狗,四个上面翻盖的旧木头箱子架在炕上,墙壁还是水泥的,没有粉刷,炕下横躺竖卧着一双女式白带凉鞋,旁边放双白色运动鞋,还有几个红、蓝、白色塑料袋。
 
      黄丽萍侧坐在炕沿上,双手相握放在左腿上,像唠家常似的跟我讲述她留在农村的几十年。“我爸是什么地方人?那个我不知道。我爸死时反正是有遗书的。你想看看?等一下,我拿来给你看看。”
 
      黄丽萍说着爬上炕,掏出一份《黄思深同志简要生平》。

 
黄丽萍的父亲黄思深将军
 
      通过这份简介得知,黄丽萍的父亲1930年参加赤卫军,1931年参加红军,参加过二万五千里长征。参加了鄂豫皖革命根据地第三、第四次反“围剿”,川陕革命根据地反三路围攻、反六路围攻,红四方面军长征和西路军艰苦作战。1939年毕业于新疆航空队,1942年航空队主要领导投靠国民党,将他投入监狱达4年之久。革命几十年,先后担任过机要员、指导员、华北空军工程部科长、海军航空兵工程部副部长、东海舰队航空兵工程部部长(副军职)等职务,2005年10月5日病逝,享年92岁。
 
        1  
 
      我是1969年来的,已40周年,虚年41。我们刚初中一年级就“文化大革命”了。下乡时才19岁。说到东北去,我们寻思好玩儿啊,那咱们也去吧,我们都是自己报名的。
 
      我弟说你真傻,我去你就别去了,妹妹都还小,你在家还能照顾照顾。我和我弟弟就一块儿来了。我妈那时候上班也忙,顾不了我们了,去就去吧,那怎么办呢?去了就一直没回去。
 
      我爸爸是老红军、长征干部,当过海军工程部部长,是少将。他“文革”受到冲击,打倒啦,要不能下放到这儿来么,要不俺们早就当兵啦!我家我是老大,下边有三个兄弟,两个妹妹,现在宁波有四个。我还有一个弟弟下乡了,他下乡到兵团,杭州建设兵团⑦,在那儿当卫生员,以后就当医生了。他现在条件不错,老丈人把他整到金华那边去了,在那边搞什么我不知道,也没问他干什么,反正当小领导吧。其他的弟弟和妹妹条件都一般吧,没怎么太高。

 
1969年11月,出席集贤县“首届知青活学活用毛主席著作讲用大会“,黄丽萍(前排左二)与升昌公社其他知青代表合影
 
      讲讲我的故事?来这儿也没什么好说的,反正也没回去。来时也后悔。哎呀,头一次到东北来,一看都是泥草房。哎呀,都破破烂烂的,从来没看到过。哎哟,我们来时友好这疙瘩可穷了,家家都很穷,每家都该⑧生产队的钱。后悔了,不如不来呢。
 
      那为啥不走?没有。都下放农村的,反正没走。找了个当地的。俺这疙瘩(知青)男的太多了,就两个女的,叶小龙的妹妹和我。我看都是男的,也不方便。
 
      我爱联系人儿,大伙儿都对我挺好的,我对他们也挺好的。那时候我就会织毛衣,她们经常织毛衣不会就来找我,来问怎么织,我就告诉她们。就是你帮我,我帮你的。干活我也没有他们那么能干,反正怎么也是比他们农村的差劲。
 
      大伙儿都说,找个对象吧,找个对象就有人照顾你了。我们那掌柜的⑨那时帮没帮我干过活?也有。
 
      当地农民就给我介绍了一个,也是一个生产队的,他比我大4岁。他家不是坐地户,是1960年来的。那时,不是有一批干部下放吗?他家就来了。他爸到农村后也没干过活,也是小干部吧。他身体不好,到农村一瞅,自己在生产队也干不了啥活儿。干不了啥活儿那就犯愁,这一犯愁两三年就没了。他是1963年走的,那时我们还没来呢。
 
      那时候,我们那掌柜的能吃苦,在生产队当出纳员和记工员,记工分的,后来还当过小队长,干活挺麻利的。
 
      结婚时我也没要彩礼,什么也没要,就这么到他们家去了,白给他的。他们家生活状态也不太好,还该生产队的钱。那时候当地都要彩礼,通常要一块手表,还有二百块钱啊,还有啥啊,我就记不住了。我什么也没要,家里什么也没有。他妈那时候守寡十多年了,咱们心眼也是好呗,什么也没要。他妈对我挺好的。
 
      结婚跟没跟家里商量?没有。1971年我结婚那阵,我爸还关在上海呢。我妈早先也是军人,后来转业到公安局。她在公安局待十来年,我爸爸被打倒了以后,就(把她)给调下来了。我找对象这事儿弟弟没反对,是支持的。他那年回家去了,回去看看。那时候回家不容易,坐火车才80块钱。从这儿到宁波可能要五天吧。五天四宿。坐慢车嘛,那时候没有快车。过了十多年后有快车了,那也就三四天就到了。
 
      哎,年轻时没少挨累,那还都得下地干活儿,不挣工分儿没有吃的。全靠他一个人也不行哪,孩子多。那时,他那两个兄弟还没结婚呢,都很小,还有个老太太。老太太还是寡妇呢。我们年轻哪,年轻多干就多干点儿。她在家给我们哄孩子,我俩下地干活儿。我们俩结婚以后俩人干活一点一点把该⑩生产队的钱都还利落了。
 
      注 释

      ⑦即浙江生产建设兵团。

      ⑧⑩东北话,即欠的意思。

      ⑨东北农村称丈夫为“掌柜的”。
 
(未完待续)


(责编:日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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