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70年刚到呼玛时，各生产队都纷纷造起知青宿舍。是那种一长溜的大房子，隔成几间。北面一条大走廊，每间两排炕，两间之间是火墙。水缸、炉子都在走廊上。可是，知青宿舍不比老乡家，白天晚上的都有人在家烧火，屋子总是热的。知青白天都出去干活，晚上回来才烧火，一晚上也烧不热。到了冬天，还常常上山外出，大宿舍经常住不满人，就更加冷，很不实用。后来的几年，生产队拿出一些没人住的房子作为知青宿舍。知青们纷纷开始住进小一点的房子，虽然小，而且旧，但很适合东北的寒冷气候。  郭子成是我们来到河南屯的第一任武装排长，也是河南屯的民兵连长，武装力量最高指挥官。后来被调任公社武装部，成了拿国家工资的干部。临搬家时关照队里找几个女知青，住到她母亲家陪伴老人，也能帮她老人家干些挑挑水的重活。就这样，我们几个就住到了屯子大西头的郭大娘家里。那里成了我们知青宿舍之一，郭大娘成了我们的房东。  那栋房子在村子的最西头，在最靠北面的山腰上。南面的山上没有人家，孤零零的。南面的小溪水哗哗的，是从山上流下的暗河，我们经常在那里洗衣服。那小溪流到屯子的马号下面时，已成了浅浅漫漫的小河。收了工的老板子经常在那河边饮马。  房子的西面和北面紧挨着漫漫的大山和密林。一刮风，满山满岭的樟松、红松发出阵阵骇人的声响，那是气流穿过细细的松针发出的松涛声。像波涛涌、像群狼嚎。 有一年，西面山上着了山火，烧得很厉害，在屋子里都能听见劈劈啪啪的树林燃烧的声音。走出屋子，只见半边天都是红的，不断地有被风吹过来的烟气，我们紧张得差点就准备搬家了。  房东 郭大娘是个鄂伦春族人，矮小、高颧骨、圆脸、细眼，很典型的蒙古人的特点。郭大娘究竟多大年龄我们都不清楚，但她生性活泼好动，和她老太太的形象不太符合。她喜欢动物，家里养着一群鸡、一群鸭、几只小狗、几只小猫，都养在砌着两个灶头、放着两口大水缸的空堂屋里。每天早上天还没亮，只听见郭大娘一阵阵地呼唤，把她的宝贝动物一群群的赶出去喂食、喂水，她与动物们说话，好一阵地忙乎。我们常常在梦中发着牢骚。半夜里起夜，手电筒所照之处，只见堂屋满地爬满潮湿虫，一脚踩下去吱吱地响。那都是因为动物太多，潮湿难闻的缘故。 郭大娘是个善良的人。常常一大早就端着个碗，里面放着鸭蛋、鸡蛋送来给我们。还用她那变调的、听不大懂的汉语说：“一人一份，不要打架”。有时她儿子打到猎物，她会挑好的烧好了送给我们吃，像狍子啊野兔等。她怕我们嫌乎，会反复地告诉我们，这些野物是吃草吃树叶的，很干净的，放心吃。  郭大娘的娘家在白银纳，那是个鄂仑春人出山定居的屯子。鄂伦春人不习惯定居生活，他们都好动，不善家务，不善农活。喜好打猎、打鱼，与动物天生亲密。郭大娘也一样，她矮小，一双小脚盘坐在炕上。她不大的房间地面上常常是动物满地，有时会卧着一条鄂伦春大狗。郭大娘常常灵活地在炕上跳上跳下，嘴里不断地嘀咕着什么。有时她的姐妹之类的老太太来家里，她们坐在炕上拿着一块布料比划着，缝制一件衣服，而手工却常常是很简陋很粗糙的。她们会缝制兽皮，用桦树皮制作各种物品。还会处理兽皮，经常拿出来给我们看正在硝着的皮毛。并告诉我们这个很柔软，又隔潮气，女孩子用得着。我们只当耳边风似的听着应着，谁也没当回事。慢慢的我们每个人都不知不觉地落下了严重的腰腿病。  郭大娘儿子家的大狗生了小狗，给她抱回两只，一黑一灰，被郭大娘放在炕上养着。不久，两个小家伙就从门缝里钻进我们的宿舍。小狗长得团团茸茸的，两只黑亮黑亮的眼睛，呆头呆脑的样子，令我这个从小都怕狗怕猫的人也不由得欢喜起来。那时我们宿舍的人天天都逗着它们玩。郭大娘总是在外面不断地唤着它们回家。几个月后，它们长大了，那狗是狩猎的，本性凶狠。同宿舍的小徐是生产队的赤脚医生，常常有人来宿舍看病。自从两条狗长大后，见有人来，就会悄没声地扑上去，咬住来人的裤腿，又准又狠。看病的人都不敢上门了。郭大娘知道后就将那两条狗用铁链子拴上，结果那狗又吼又叫，暴跳如雷。一旦晚上放开，更加凶狠。不过有这两条狗，我们几个女生和一个老太太住在这孤零零的屯西头，安全了不少。 
作者简介：陈星（女）
1970～1979年呼玛县荣边公社河南二队下乡  本辑照片部分来自网络 (责任编辑：日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