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我60年来生活中最重要的人, 10年马拉松式的爱情长跑,23年相濡以沫,同甘共苦的夫妻生活,2000年因病去世, 她就是原五十团一营四连的王华松。认识她是我一辈子的幸运,与她缔结秦晋之好是我一生的幸福,追悼大会上为她送行是我永远的伤痛。 我和她从小就认识,两家近在咫尺,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童年时代我们在弄堂里“造房子”,踢毽子;小学时我俩又同在少体校,她学游泳我练田径;中学时恰逢文化大革命,她姐和我姐都是同一所学校的教师,我们两个“逍遥派”正好为她们抄写大字报。有一次我俩竟斗胆把大字报贴到对方造反派的办公室门口,被造反派抓住一记耳光,顿时嘴角出血脸上肿,怕姐姐难过不敢回家。我俩从静安寺逛到外滩,是子夜时分了,秋雨萧瑟,寒气逼人,囊中羞涩,我俩躲在人家屋檐下相拥而泣,涌动着青春的激情,像一池不平静的秋水,从微波涟漪到泛起阵阵巨浪。有人说:少男少女不知愁,这是我俩认识多年第一次肌肤接触,不知是友情还是爱情,朦朦胧胧我也说不清楚,可能是糊涂的爱吧。 1969 年 5 月 23 日是我俩终身难忘的日子,我们乘同一趟火车离开上海,奔赴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她分在一营四连,我则分在远离营部 10 里地的六连。繁重的劳动,不便的交通,加上年龄还小,一连几年我们没有什么来往。靠邮递员的鸿雁传书,诉说分离的无奈和进行感情的交流,爱情的种子虽然在我们心田萌动,却没有生根开花。 机会终于来了,一次营部组织连队报道员办学习班,要求采访连队的好人好事, 我主动要求去四连采访仓库保管员房永跃。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我很快完成了采访任务,也见到了朝思暮想的王华松。 月上树梢头,人约黄昏后。那是一个月光皎洁的夜晚,秋风拂面,格外凉爽。 我俩沿着营部公路很快拐进了通往六连的小路,周围静得出奇,只有两旁职工家属房闪烁着微弱的灯光。人们说少男少女的初恋是狂热的,久别重逢的我们依偎在路旁的树林里窃窃私语,谈人生谈理想,谈旧闻轶事,越谈越投机,甚至谈到了筹备 结婚的 36 只脚,谈了很久很久。天上月明星稀,身上露水点点,总有说不完的话。 夜已经很深了,周围一片漆黑,我们紧紧拥抱在一起,两颗年轻的心在激烈地跳动, 彼此都感到体温是那么灼热温存,第一次尝到了接吻的神圣和幸福,一股暖流在心中涌动,此时此刻感到我们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1977 年春节,我们在上海举行了简单热闹的婚礼,10 年马拉松式的爱情长跑 终于修成了正果。婚姻是命运的安排,也是有情人的归宿,她是那么的扑朔迷离, 却又让人一辈子难以忘怀。当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爱人华松已离开我整整 12 年了。 人们说:夜深人静的时候是想念亲人的时候,万籁俱寂,空谷传声,冥冥之中 似乎可以听到亲人的召唤 , 尽管阴阳之隔在水一方,我们依然心相连,情依旧。每 当清明、冬至,我都要给她写一封信,如今已经有 20 几封了,都整整齐齐放在华 松生前用过的抽屉里。我也知道这是永远寄不出去的信件,看到它眼泪总会情不自 禁地掉下来。想起她往事如烟,夜不能寐,几回回泪湿信纸魂断肠,一次次寸肝欲 裂愁煞人。华松:我听人说,当你再也没有可以失去的时候,就是你开始得到的时 候。令人欣慰的是,现在我们一切都好了,你争气的儿子学成归来,成家立业,事 业有成。你梦寐以求的宽大舒适的住房我们买好了,现在孙女已经半岁了,大家都说像你。一家人快乐做人,幸福度日,其乐融融。华松:好事连连,喜讯传来,你一定会含笑九泉,死而瞑目了。 再过几天就是清明了,每逢佳节倍思亲,手捧文竹心相映。这盆文竹是35年前华松嫁到我家的陪嫁,如今已是丰姿绰约,阿娜多姿。每当清明、冬至,我都会带着它到息园公墓去看华松。记得 2000 年华松开完刀在家休息,不知什么原因, 文竹莫名其妙地开花了,小米粒般大小的白花,布满了枝枝丫丫。花开过后,碧绿的枝条开始泛黄、焦枯,轻轻触碰,针状叶子抖落满地。那一年的清明过后不久, 华松因癌症转移,不治而亡,走的那天距离她 50 周岁的生日还有 8 个月。想不到与我们朝夕相处 23 年的文竹,竟以失去芳华来挽悼英年早逝的华松。我感念文竹 的这份情,同时也心存莫名的幻想,没有扔掉覆满枯枝的花盆,时不时地还往里边 浇点水。斗转星移,又是一个春天来临的时候,杂乱的枯草中真就串根拱出了新苗。 历经几次衰败,又几度起死回生,文竹以纤柔的生命撑起了一片希望的绿荫。虽然它貌似弱不禁风,却有着出人意料的坚韧。一株普通的植物在我身边演绎的传奇故事,让我对它萌生出一丝神圣的敬意。从此对这株哑巴植物倾注了拟人的感情,对谁都不能说的话,默默地和它交流,听起来有些荒唐和愚昧,可我像走火入魔一样, 真的把文竹当成了华松的化身。 岁月无痕沧桑有迹,回首身后跌跌撞撞的经历,总有一些光阴难以磨灭的东 西留在我们的记忆里,有苦涩、有欢笑、有感动、有泪水,这些情感的精髓,牢牢地占据着我们灵魂的最深处,不经意地在我们的精神世界里如蝴蝶似的蹁跹舞蹈。 2000 年是令我心碎的一年:爱人华松和母亲先后离我而去,儿子正在上大学,单位效益又不好。正当我一筹莫展之际,华松和母亲就像神明一样总是在关键时刻助 我一臂之力,卖掉房子让儿子出国留学,母亲给我留下的房子又恰逢动迁,峰回路 转,逢凶化吉,我一次次备尝人间的辛酸苦辣,也一回回领略了生活的甘甜美好。 人生就是一场无止境的漂泊,生活中那些猝不及防的意外,突如其来的伤痛,从天而降的灾难,我们都曾经历有过,阳光总在风雨后。如今我和华松虽然天上人间, 阴阳两隔,但是“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但愿我们人依旧,爱依然, 情永远。 我只有在此机会寄托哀思,在网上让你也走一遭,给后人留下一念想。 (本文选自五十团知青丛书《七色雪》) (责任编辑:晓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