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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审判归来之后的人生(上)

时间:2016-12-06来源:解放日报 作者:高渊 点击:
年是审判日本战犯的远东国际军事法庭组建70周年。记者寻访当年中国法律团队向哲濬、梅汝璈、倪征燠的后人,听他们说说父辈们的后半生 检察官向哲濬夫妇晚年合影。 首席顾问倪征燠在海牙国际法院。 70年前,二战落幕不久,审判日本战犯的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在东

年是审判日本战犯的远东国际军事法庭组建70周年。记者寻访当年中国法律团队向哲濬、梅汝璈、倪征燠的后人,听他们说说父辈们的后半生


检察官向哲濬夫妇晚年合影。
 
    70年前,二战落幕不久,审判日本战犯的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在东京组成,中国法律团队随即奔赴日本。在这个团队中,有三位特别引人注目:检察官向哲濬、法官梅汝璈,以及中途驰援的首席顾问倪征燠,他们被称为“中国法律界三杰”。很多人原以为只要几个月时间,没想到审判历时两年半。经过强度极大的日本侵华罪证收集,以及艰苦卓绝的法庭交锋,25名甲级战犯被告都判定有罪,其中东条英机等7名元凶罪魁被判处绞刑,16名被判无期徒刑。

  70年后,本报记者分别采访了向哲濬的儿子向隆万、梅汝璈的儿子梅小璈、倪征燠的女儿倪乃先,听他们说说父辈们的后半生。

  向哲濬:平淡背后并不平静

  辞任大法官:“他决定留在上海,想后半生教书了”

  高渊:东京审判结束后,你父亲面临什么样的选择?

  向隆万:法庭审理即将结束时,国民政府曾任命他为最高法院检察署检察长。我父亲立刻发电报请辞。回国后,又任命他当司法院大法官。我父亲也坚决不去,他决定留在上海,想后半生教书了。

  高渊:有一种说法,说原来国民政府是要派向先生当东京审判的中国法官,但他觉得检察官担子更重,就推荐了梅汝璈当法官,自己当非常辛苦且默默无闻的检察官。有这回事吗?

  向隆万:这是我母亲的回忆录写的。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从档案中找到证据。

  根据我母亲的回忆,当时政府让我父亲选,当法官或检察官都可以。我父亲觉得在英美法体系中,检察官的工作更为吃重,他就挑了这个累活,并推荐他清华的学弟梅先生去当法官。

  高渊:决定不去台湾后,他先到哪所大学开课?

  向隆万:到大夏大学和东吴大学,教国际法等课程。院系调整后,东吴大学的法学院与多校合并。他对能进国立大学任教,当时是很高兴的。但后来,他在法律系几乎无课可上。

  翻译 《印度的发现》:“父亲一直想找点事情做做,他常和几个好朋友商量”

  高渊:那几年,你父亲不会什么都不做吧?

  向隆万:我父亲觉得很茫然,一直想找点事情做做。他常和几个好朋友谈起这个问题,大家都有同感。因为他们当时的境遇都差不多。
  上世纪50年代的时候,中国和印度关系很好。1954年尼赫鲁总理访华,北京几十万人欢迎。我父亲和他的几个朋友,就选了尼赫鲁的著作《印度的发现》来翻译。

  高渊:一共有几位参加了翻译?

  向隆万:一开始有5个人,他们先分好工,然后每个阶段碰一次头,讨论翻译中遇到的问题。工作时断时续,有两位因为手头的事情慢慢多起来,就中途退出了。

  我父亲就把他们的工作揽下来,翻译完成后,还负责全书的审阅修饰。他们不求速度只求精,足足花了三年时间才出版。可能因为是集体合作的关系,他们就以“齐文”为译者笔名出版。

  运动中顺利过关:“他不写回忆录损失挺大的,很多经历只能被湮没掉了”

  高渊:你父亲在解放后一些政治运动中,受的冲击大吗?

  向隆万:解放初期一开始是“三反五反”,这个主要对象是干部和工商界人士,我父亲是旁观者。然后就是“思想改造运动”,这次的对象是知识分子,我父亲就感受到波动了。

  父亲交代了以前的经历,把所有留着的历年国民政府的委任状都上交了。别人也说不出他以前有什么劣迹,所以没有受到多大冲击。

  高渊:1957年的遭遇怎么样?

  向隆万:他平时的一言一行都很热爱新中国,所以最终没什么问题。他当时觉得,虽然解放后法制建设不够,但是国家欣欣向荣,造出了汽车飞机;解放前《六法全书》俱全,不也民不聊生吗?

  但让我父亲大吃一惊的是,解放前他法院里的两个地下党员,却被划成了“右派”,他一直觉得这两人为人很好。

  高渊:这次运动对你父亲有什么潜在影响吗?

  向隆万:我父亲从1956年开始,就在着手整理东京审判的资料,准备写一部回忆录。经过了“反右”之后,他就停笔了。他不写回忆录损失挺大的,很多经历只能被湮没掉了。

  “走读”学习班:“他耳朵不好,别人批判他,他就站在那里点头”

  高渊:“文革”开始后,他的境遇怎么样?

  向隆万:我父亲1960年离开上海社科院,调到新成立的上海财经学院,当基础部英语教研室主任。在那里工作了5年,到1965年退休。幸亏退休了,后来没有遇到红卫兵的打砸抢。

  高渊:在那场运动中,他还能身处事外吗?

  向隆万:开始两年基本没事,但也一直担惊受怕。当时我们住在铜仁路上的一个大楼里,看到好几个邻居被抄家,我父母一直日夜不宁、草木皆兵。

  到了1968年夏天,突然把我父亲这样的退休教师都召回学校,说要“清理阶级队伍”。让他们参加学习小组,每个人都要自我批判,他主要是交代东京审判的情况。

  高渊:当时是“住读”还是“走读”?

  向隆万:天天往返。每天早上6时前就要出门,晚上10时以后才能到家。白天还要劳动,让他们扫厕所、除草等等。回到家已经疲惫不堪,但还要写一篇学习心得。我父亲做事又认真,要花很多时间写。有时候,他写着就睡着了。
  高渊:你父亲被批判时态度一直很好吗?

  向隆万:主要是他耳朵不好,别人批判他,他也听不清,就站在那里点头。其实我父亲脾气很犟的,如果他听清楚了,一定会反驳。

  身心交困中的爱好:“他总喜欢问人家,你想学英语吗?我可以教你”

      高渊:你父亲有什么爱好?

  向隆万:即便在“文革”中,他也要找点事情做做,最经常做的就是教青少年学英文。他买过几十本英文版《毛主席语录》,像发扑克牌一样,见到年轻人就送。他送过送报纸的、修皮鞋的,还有邻近一家烟纸店的一对兄妹。他总喜欢问人家:“你想学英语吗?我可以教你。”高渊:什么时候身体出问题的?向隆万:90岁吧,先是小中风一次,后来又开盲肠炎,一直没恢复过来。1987年的夏天特别闷热,他没熬过去,享年96岁。

  高渊:向先生的后人有没有学法律的?

  向隆万:没有。我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我们考大学的时候,国内大学的法律系大都解散了,还怎么读法律?

  高渊:很多人都说向先生是那个时代中国最优秀的法律人之一,在你的心目中,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向隆万:父亲是一个博学、温和的人,他在家里很少跟我们说起当年东京审判的往事,很多事情似乎都藏在心里。但只要在报纸上看到日本又有人否认南京大屠杀,或者日本官员参拜靖国神社,他就会无比愤慨。




(责任编辑:日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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