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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律宾提出的南海仲裁案的核心是挑战中国地图上南海的九段线，认为它们违反国际法。估计很多中国人自己也没搞明白这九段线是怎么来的。 最近看了很多中国前外交高官和军事专家关于南海问题的讲话，他们说到当年中国海军就是坐着美国人提供的军舰去收复南沙群岛的。我觉得这个表述会有引起误解。讲话者可能是为了证明美国当年是支持中国收复南沙群岛的。 去年差不多这个时候，中国外交部长王毅在第四届世界和平论坛上说：“中国和美国当时是盟国，中方人员曾坐着美国的军舰去收复南沙群岛。” 当时我就这句话专门写过一篇文章回顾那段历史。今天作一点增补，再发布一次。 王毅部长的这句没有错，但这个表述很不准确，容易让不了解历史的人产生误解，以为是美国海军舰队拉着中国人去收复南沙群岛的。 历史事实是这样的：1946年10月，中华民国作为二战胜利国派出了自己的海军舰队前往收复南沙群岛。我以前写南沙争端的文章时曾说过，这是中国对南沙宣誓主权的最强有力的证据，远远要比“自古以来就是中国领土”有力量得多。虽然这些军舰是美国二战中赠送给中国的（一种说法是租借给中国，我倾向于赠送），但它们已经属于中国，列入了中国海军的编制，是我们中国（当时的中华民国）的海军军舰。 中华人民共和国继承了中华民国的主权，我们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说这些历史。 还是回到70年前的那段历史吧。那个时候的中国是中华民国，那时的中国军队叫中国国民革命军，其中曾经包括八路军和新四军。我尽量把复杂的历史讲简单些。 一、抗战中的中国海军 1938年武汉会战之后，中华民国海军的舰只基本打光了。 本来中国的海军力量就根本不是日本的对手，中国海军舰只的全部吨位加起来连日本的零头都不到，相差得实在悬殊。而日本海军强大到足以远程偷袭珍珠港。那个时候的中国海军从来没有经历过实战，因此中国海军对战争准备不足，在指挥上也有许多失误。中国海军把两个舰队的全部军舰最后集中在长江内以阻止日军通过长江进入内地，但海军并没有训练过如何进行内河防御。由于没有制空权，中国海军舰队最后是被日本空军炸沉的，包括那艘著名的“中山舰”。 除此之外，中国海军的一些相对老旧的军舰和一些商船共28艘在长江江阴段自沉江底以阻挡日军进攻，但其中包括两艘适合长江作战的军舰。有兴趣的朋友可以百度一下“江阴保卫战”，1938年在这里发生过非常激烈的战斗，国民党守军的战果还不错。 几年前我去江阴出差的时候，专程跑到当年扼守长江的江阴要塞遗址，缅怀那些为国捐躯的国军抗日先烈。我和江阴当地的朋友讲起来中国海军在江阴沉舰阻止日军舰艇进入之事，他们居然都不知道。 军舰基本打光了，但中国海军并没有灭亡。
中国海军开始打游击了，目标依然是长江上的日本舰船。海军打游击就是向长江里布水雷以炸沉日本舰船。但因为没有布雷艇，海军官兵要从后方通过陆路突破日军的封锁把水雷运到长江边，再放入长江里，这样做的风险很大。事实证明，水雷是低成本、高效率的作战武器。即使现在，水雷依然是可以用于封锁的有效武器。 我们要记住的历史人物：林遵
这里要出现一个重要人物，他叫林遵。百度一下，是这样介绍他的： 林遵（1905－1979），福建福州人，林则徐的侄孙，父亲林朝曦曾任清朝海军的艇长。1924年入烟台海军学校学习，1929年考入英国皇家海军学院，1934年毕业回国后任枪炮员、航海官、副舰长等职。1937年赴德国学习潜艇技术，1939年回国。1939年底任中国海军第5游击布雷大队大队长，少校军衔。 海军本来就是一个高技术的军种，对教育水平的要求远远高于那时的陆军。没有了战舰，象林遵这样一位受过良好教育的海军精英要在陆地上打游击布雷。林遵打游击的战绩也很不错： 1940年1月20日，林遵率部在两河口江面布下15具漂雷，炸沉日军一艘大型运输船和一艘汽艇，受到上级嘉奖。 11月，他又率领队员27人在贵池、西河口、黄石矶冒险布雷，击沉敌舰1艘、汽船4艘、大火轮1艘。立下了不少军功。 1942年林遵进入国防研究院学习，毕业后担任参谋总长办公室海军参谋。并于1945年任中华民国驻美国大使馆海军副武官，中校军衔。 1946年1月，中国1000多名海军官兵在美国经过培训，接手了美国赠送的八艘军舰，组成了全新的中国海军舰队。 1946年7月21日，林遵率领美国赠送给中国的九艘军舰回到中国。 1946年10月，林遵率舰队收复南海群岛。 二、美国为什么向中国赠送九艘军舰 有人说，美国人在二战结束后向中国赠送军舰是为帮助国民党打内战，这也是不准确的。因为美国最初向中国赠送八艘军舰的决定是在二战结束前决定的。 美国决定向中国赠送的八艘军舰的具体时间不详，应该是在1944年。八艘军舰包括护航驱逐舰2艘，扫雷舰4艘，海岸巡防舰2艘。 为什么要赠送这种护航类的军舰？因为1941年12月日本偷袭珍珠港后太平洋战争爆发，美国全面参战。但美国海军人员短缺，很难派出军舰为中美之间的运输船队护航。中美两个同盟国经过协商，美国向中国赠送八艘护航舰只。我国派出官兵去美国接收后担任中美航线的护航任务。 1944年9月起，中国政府开始公开招募前往美国接收军舰的海军军官，包括60名军官和1000名士兵。那些失去军舰好几年的中国海军军官终于又有了用武之地。被招募的60名军官全部是毕业于中国的黄浦、马尾、青岛、电雷四所航校，都有两年以上舰上工作经验。这些军官在国外期间的津贴费也不低：校官每月300美元，尉官每月230美元。当然这些军官必须全部加入国民党。在国内集训的最后一天，蒋介石向他们训话。 1000多名士兵的招募要求也很高：必须是高中毕业，而且要有入国民党。英语基础。这在当时并不容易。招募后也是在国内先集训，也必须加入国民党。 接收美舰的中国海军官兵先后从重庆出发前往美国，仅路途上就花了一个多月时间。因为他们先要从昆明飞越驼峰先到印度，然后在印度坐船绕道澳大利亚墨尔本前往美国西海岸的洛杉矶。这样做的目的是避开日军、德军的潜艇。 中国海军军官们于1945年1月到达洛杉矶后，乘火车抵达佛罗里达州的迈阿密，在那里进入美国海军训练中心，接受为期1年的海军基础和专业培训。1945年5月，1000名中国海军士兵也进入训练中心。 一艘军舰就是一个系统工程，从能操作到能作战是需要时间来养成的。现在中国第一艘航母辽宁号列编已经快四年了，离形成战斗力还需要很长时间。
（八舰编队的旗舰：太康舰）
1946年1月，赠舰的举行交接仪式在迈阿密举行。美国海军训练中心司令向中国驻美国海军武官移交美国赠送给中华民国的八艘军舰。两艘护航驱逐舰被命名为“太康”舰和“太平”舰，其余各舰被命名为：永胜、永顺、永定、永宁、永兴、永泰。“太康舰”为旗舰，“太平舰”就是后来收复南沙群岛的旗舰。 这时，二战已经结束，原计划的护航任务已经不存在了。 交接后一个月，林遵接管了整个舰队的指挥，并开始进行远航作战训练，目的地是后来很有名的位于古巴的美海军关塔那摩基地。 1946年5月，中国政府命令八艘军舰回国并沿途访问八个港口。美国很大方，派一艘万吨级补给舰“玛米”（MAMI）号护送和沿途补给，同时作为林遵指挥官的座舰。该舰在到达中国后也移交给了中国，也列入中国海军的序列，改名为“峨嵋”号。 二战以后，美国总共赠送近300艘各型军舰给中国。但最初的八艘是战争中决定由中国海军用来护航的。中国还从英国要来了11艘军舰，包括著名的“重庆号”巡洋舰。后来又从战败国日本的残余军舰中分得44艘各型舰只。 战争结束了，美国已经不需要再养着这么多军舰了。 战争结束了，刀枪入库，解甲归田是很正常的。 林遵指挥的中国海军九舰编队在回国途中访问了美国、古巴、巴拿马、墨西哥、夏威夷等港口。其中最有意思的是作为战胜国的舰队抵达日本横须贺，舰队官兵乘火车访问东京，体会了一下战胜国的感觉。 很少有人知道这段历史，因为教科书上从来就没有这一段历史。 海军是国际化水平最高的军种。其实在北洋水师时代，中国舰队就已经开始出访了。 1985年，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才第一次派出舰队出访。 三、中国海军舰队收复南沙群岛 1946年10月，林遵受命率舰队收复南沙群岛。 这段历史事实已经非常清楚，网上这方面的资料非常多。我以前写中越关系的时候也写到过这段历史。在这里想强调的是以下几点： 1、林遵率领的收复舰队的是完全意义上的中国海军舰队。虽然是为了突出中美当年是盟友关系，也不应该使用“中方人员乘坐美国军舰”这种容易误导的模糊概念。事实是当时的中华民国在完整地收复和行使南沙主权，而不是美国人替我们收复主权或帮我们收复主权。虽然这些军舰来自于美国，但都已经列入了中国海军的编制。就如同“辽宁舰”的船体来自于乌克兰，但是列装列编之后就是中国海军的军舰。 2、南沙群岛中最大的自然岛屿是太平岛，上面建有机场，目前仍由台湾控制。当年林遵登岛后命名它为太平岛，它的名字来历就是“太平舰”，记住：这是中国海军军舰的名字，不是美国海军军舰的名字。南沙群岛上的其他几个岛礁也分别以舰队的其他军舰来命名。1950年，太平岛曾经被台湾放弃，1955年又被台湾海军收复。 3、1946年10月的收复行动中有一些非海军人员随舰前往收复南沙群岛，包括中国政府内政部方域司人员（负责编绘地图）和广州行署的人员（南沙归广东管辖）。其中的关键人物是方域司的郑资约，他是西北大学的地理系教授，被任命为接收南沙的专员。他发挥了十分关键的作用，收复南沙的行动曾被称为”地图辟疆“。 1947年，中国政府内政部方域司在其编绘出版的《南海诸岛位置图》中标绘了一条由11段断续线组成的U型线，每一段使用的都是国界线标记。确立了中国领土的最南端是曾母暗沙。 所以我从小就认为九段线是中国的国界线，虽然它画在别国的家门口。 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新政府出于中越友谊，去掉了北部湾、东京湾两条线 ，把这11段线改为9段线，这就是南海九段线的来历。很遗憾国共当时都没有确定11段线和9段线的具体地理座标，让这九段线的主权意义不明确，才留下了现在的巨大争议，才有了这些天不绝于耳的关于南海仲裁案的声明和表态。 关于九段线法律地位的争议还会继续下去，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自己从来都没有明确它的法律地位。 很可惜，明确它法律地位的最佳时机早已经失去了。 我一直认为林遵收复南沙群岛是中国对南沙拥有主权的最有力的证据。虽然当时林遵代表的是中华民国政府，但中华人民共和国恢复联合国的席位并继承中华民国在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地位后，中华人民共和国已经完整继承了中华民国的国家主权。 后来的故事也很有意思。 大家可以百度一下“林遵将军”，他后来率领国民党海军的第二舰队在解放军渡过长江时起义了。 又是长江啊。当年是为了阻挡长江上的日本军舰，这一次是为了阻挡共军渡江。 起义的决定是林遵召集第二舰队的各位舰长民主决定的，他们进行了无记名投票。这不是一次”脱国（军）公投“吗。 公投结果：少数服从多数决定起义，林遵率领的第二舰队掉转舰上的炮口轰击长江南岸的国军。 1949年4月23日，国民党海防第二舰队司令林遵率1200余名官兵、25艘舰艇在南京篱斗山江面起义。林遵的起义部队成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支海军部队华东海军（后来的东海舰队）的基础，张爱萍任司令，林遵为第一副司令。 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也用上了美国军舰。 虽然起义了，但留洋出身的林遵很傲气，根本看不上土八路，认为他们的文化水平搞不了海军。幸亏张爱萍对他非常包容。1955年，林遵被授予海军少将军衔。1979年，林遵去世前要求加入中国共产党。根据他的遗嘱，他的骨灰撒于东海。 而收复南沙群岛主权的旗舰“太平舰”于1954年11月14日在一江山战役中被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的鱼雷快艇击沉了。 而这场内战，让国共双方在很长的时间内都无暇或无力顾及南海主权。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