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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弄堂生涯 (连载 第十一集)

时间:2016-03-15来源:NSWARTS俱乐部 作者:悉尼敏姐 点击:
第十一集 青春是一本太仓促的书,我的青春绝对是本粗糙而又简陋的书藉。 年少时代,我从来相信年轻不会重来,因为我的春天没有盎然,我的夏天也不热烈。 在课堂上,老师肯定忘记教很多课程了。数学课我才上了几堂一元二次,二元一次的方程式课程。物理课教会了

第十一集
 

青春是一本太仓促的书,我的青春绝对是本粗糙而又简陋的书藉。

 年少时代,我从来𣎴相信年轻不会重来,因为我的春天没有盎然,我的夏天也不热烈。

 在课堂上,老师肯定忘记教很多课程了。数学课我才上了几堂一元二次,二元一次的方程式课程。物理课教会了我们能换个日光灯的起跳开关。化学课换成农业基础课。了解一下有几种稻米及谷子的形状。英语课除了教些字母,及几句简单的:“我热爱谁,要打倒谁”之后,我们的中学生涯即将走到了尽头。在政治可以统帅一切的时代,必须将我们的初中学历改为高中学历。因此我们延伸了一年。
这一年,我们走在大路上,意气风发斗志皍扬,这一年我们吹着口哨,把吊儿郎当看作了成人的潇洒。“外面的天空好窄小,我的理想比天高,外面的世界好宽阔,我什么都想知道”啦啦啦⋯⋯,这一年我十六岁。
到农村去,到工厂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闯荡历练了。我们年轻人有颗火热的心,革命时代当尖兵。哪里有困难哪里有我们,赤胆忠心为人民。

 梧桐树的叶子,黃了又绿了。我们弄堂里的一些人离开了,一些人正在赶来的途中,熙熙攘攘一直充满了生机。这几天每幢石库门里炒面粉的香气香飘四起。为了我们的下乡锻练,所有的门幢里,都在炒面粉,这种气势有些赶上送亲人上战埸的节奏了。那时候精白面粉肯定是买不起的。普通麦粉放铁锅里在炉子上拼命翻炒,不可以停下来,直到炒熟。条件好些的家庭还会买些黑芝麻搁里面,炒熟后放碗里开水一泡,吃起来奇香无比。老师还关照我们,每人还要再带瓶辣酱。有猪肉的要四毛五,清辣酱四毛,我记得那时候基本上大家都带清的。因为大燕带了瓶有猪肉的。我们几个都问她“里面真的有猪肉吗”?大燕用筷子挑了几块屑末给我们看,大家表示就这些肉屑末,要贵五分钱好象不值。其实这个炒面粉,和我娘糊鞋底用的面粉差不多的。只是一个是放在炉子上搅拌的,一个是放锅里炒的,一样的面粉,炒一下和搅拌一下,滋味就变得这么天壤之别,真是不可思议。“向前进,向前进,战士的责任重,妇女的寃仇深”。一路唱着歌,我们来到了川沙花木公社花木大队。花木,花木,顾名思义,这个名字就让我无限遐想。对我这个只见过弄堂里几盆葱,几株小花的城市学生来说,人还没有去,我的心就已经飞去了这个野花,流水,鸟鸣,篱笆,丛林,憧憬在自己想像出来的世外桃源去了。乡村空气是清新的,天空是蔚蓝的,小河缠绕着阡陌农田,瓜菜成畦,瓜蔓株连,到了目的地后,果然如歌如画的风景,使我激动的噙着眼泪,兴奋异常。
说是去劳动,可是连老师都不知道要劳动什么?每天清晨站在田头上,我们个个精神饱满,斗志皍扬的要队长安排任务时,这情形对队长来说,这种精神压力用现在的话来讲,那绝对是亚力山大.
我们在菜田里打闹,在麦地上欢奔,在广阔的田野里尽情的消耗着我们年轻的精力,他便不断的派人跟在我们后面修整.

 我们那年轻的班主任朱文杰老师,最喜欢讲故事给我们听。我至今仍然记得,不是科学家换头颅,便是福尔摩斯的巴斯克维尔猎犬”,或者是血字的研究等系列,不知道为什么朱老师就没有给我们讲过爱情故事。

 其实他那会儿正在追求六班的班主任何怡老师.何怡老师是复旦中文系的才女加校花,那种清新淡然的气质,高雅莞尔,她教我们班的语文,我们都很喜欢她.他们俩轧朋友,我们全班同学都知道,有时候見他们俩在一起,我们一定会起哄,朱老师很开心,何老师脸会红的.

 终于在老师和队长的协调下,决定让我们哪儿凉快呆哪儿去。自己支锅煮饭,蔬菜就去田里随便摘,享受着自己带去的辣酱,朱老师便带着我们,天天找些凉快舒适的空地,自由自在的玩玩,讲故事,唱歌,寻些河塘里的小船在芦苇荡里消遥自在地晃悠着。

 在一个天空很明媚的午后,我们一帮男女同学悄悄地解开了农民扣在荷花池塘里的几条小木船,躺在那里尽情地疯乐,结果女同学美贞被男同学陆一成故意给碰翻掉落水中了,池塘有些深的,差点酿成大祸,还好的是从我们弄堂里出来的美贞,会玩几下狗爬式,她一上一下吃了好几口水,被几个男同气一起拉上了船。美贞被拉上来后,吓得不断的哭,我们几个将她围起来,再派人去取干净的衣服,让她换上,才偷偷的溜回寢室。可是第二天下午,我们就被军宣队方指导员给统统关在一间柴房里训了老半天,除了美贞外,每个人都要写一个书面检讨书,因为美贞一直在哭,同学们传来,好几个男同学在说美贞换衣服时露出的两个坚挺的乳房和滚圆的臀部,他们都看见了,美贞后来一直怪罪我们几个,没有替她挡严实了,谁让美贞当年比我们发育的早,她的父亲是跑远洋轮的,苹果棒冰都是一个人整个吃的,不像我们家庭,不但苹果要一切二,棒冰也要切开来分着吃的,因此身材就一直发育缓慢,男生一般对我们这种人就不大会有窥探的非份之念。

 我当时很想去问班上那几个男同学,你们真的看见了美贞的胸部和屁股了吗?大燕和燕玲拉住了我,所以一直到现在,我也不确切他们是真的见了还是骗人.
看似悠闲的日子,其实哪里都没有桃花源.暴戾之气充斥了各个角落.就这样一个小生产队,每天也鸡飞狗跳.黄昏降临炊烟袅袅的时辰却是最不平静的,女人纷纷去河里洗衣,井台挑水,总会有些小孩扔石子,跟在后面骂“破鞋,破鞋”的。
农村中骂人最为恶劣的莫过于"破鞋"了,这个小村落里竟然有好几双"破鞋".
在村里小孩追骂的同时,我们慢慢地认识了一个眉清目秀也被人追骂的女孩。她叫秀秀,才比我们大几岁,她和村里地主家的儿子相好上了,她妈抹脖子上吊的不同意,后来她肚子里怀了孩子,全村的人要将那地主家儿子绑去判刑,秀秀对她妈讲,若判他刑,我便跳河。后来秀秀打掉了孩子,地主的儿子也没被判刑,一起成了腐化份子,打成破鞋在村里接受劳动改造。我们几个在临回城时还替秀秀传递过纸条给那地主儿子,一个挺斯文干净的小伙子,他也喜欢看书,我和他曾经聊过红楼梦,镜花缘等古典小说。
一边是阶级婚姻的侵蚀污染,一边是村庄里愚昧混沌的男女关系漫延泛滥。
每当夕阳西下,田地被染成一片金色。我们总会看见一个瘦削的老妇人,背着个婴孩,手里拿着农具和小板登,孤孤单单地往后村自留地里去。从秀秀嘴里,我们知道了一些村里的丑陋。
 公社书记的儿子原先是他们村的队长。因为有权势,据说全村的有夫之妇都和他上过床,只有和他搭上关系后,才可以安排进小卖部,或社办工厂等,妇女就不用出农田刮风淋雨受苦了。老妇人儿子在城里做木工,当他知道媳妇和公社书记的儿子有染后,在一个混沌漆黑的夜晚,他揣着把锋利的木工刀,潜回了村庒把他媳妇和书记儿子一起杀了,自己也被枪毙了,村子里人嫌她家不吉利,从此就无人搭理那祖母和孙女,刮风下雨天寒地冻,总会看见这一老一小的身影在田头屋角,凄惨而孤独。活着真不容易啊。茜纱窗下公子无缘,黃土垅中卿何命薄。
六号的舞女孃孃为了她女儿珍珍被抓一事,找了以前跳舞时的一些熟识的老克勒,那些人有的都有海外关系,珍珍的脸就证明了珍珍的身份,再加上中美建交后的国情。猴急猴急的珍珍,恨不得一路跳着伦巴,巴拉巴拉的去了美国。
舞女孃孃有一回挽着菜蓝子路过我家门口,我娘问她“珍珍在美国可好,是否寻到了她爹”?她很明媚灿烂的告诉我娘说"快了",她在办身份也可以去美国和珍珍团聚了。我们弄堂里都为她高兴。
 乐极生悲,弄堂里又出新闻了。舞女孃孃黎丽丽被人杀害了,消息传来,众人都倒抽了口冷气。
 黎丽丽也不年轻了,居住在三号石库门的底楼。那晚上凶手翻墙从开着透气的窗户中爬进房,用丝巾将她勒死,拿了她许多金银首饰,谋財害命。
"当过红舞女的人,总归不同于一般的人".
我听弄堂里纷纷在议论这事,黎丽丽因为珍珍这几年在美国,陆陆续续给她寄了些金首饰回来,这段时间她又打扮的漂漂亮亮,穿金戴银了,肯定是露富了,众人都无限唏嘘。春残花落时,珍珍回来处理了他妈的后事,临别时,哭着拜托弄堂里的大爷大伯,叔叔奶奶兄弟姐妹们,一定留意查出杀害她妈的凶手。最后凶手还确实是我们楼里后厢房的明明给查出来的。
明明这些年经常在淮海路旧货店门口站立,干着兑换外汇的营生,黑道白道都转得开。用上海话说这叫“调令”,社会上也称之为“打桩模子”。就是他拿着公安局给他看过的首饰照片,将杀人凶手给抓捕了,替黎丽丽报了仇。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宮阙,今夕是何年。

 时间到了一九七六年的一月,那是一个特别寒冷的冬季。                                                                                                                                       (未完待续)

 

 

 

 


 

(责任编辑:晓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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