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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是一个人的修行，而在变老的路上，好多时候并不由得我们自己做主。不过，可以“未老先思”，站在中年的门槛上，就要不时想想这道思考题。  人有时是很难改变自己的习惯的。我多次警告儿子，路上不要边走边看手机；提醒我的好友，不做低头族，容易遇险，有害健康。可是，面对自己的手机，我也常常拿得起放不下。 那天步行回家，路上边走边刷，其实没有什么值得密切关注的信息，只是习惯了刷屏的体验。低头走着的时候，我倒是提防着的。路经一家超市门前，突然听到一阵吐词不清的哀嚎。警惕地抬起头，一步之内，一位大爷僵坐在轮椅上，是他喉咙里的声音，脸上也有一丝急切。老伴或者保姆估计进了超市购物，他担心我再往前一步就会撞到他，才发出那样的报警。 那一刻，我将自己带入了20年后的风烛残年。我的血压还算正常，不至于罹患心血管疾病，不过，人总有一病，到时会有其他问题缠身。当我或者我的同龄人面对外部世界，只能发出“哦哦哦哦”的时候，意味着我与世界有了一堵无形的墙，孤立的我，心里将是怎样的状态？我还有勇气被人推到大街上看热闹吗？我该怎么和这个世界建立新的联系？——想到此处，一阵失落。  我住的小区附近，有一个公交卡充值点。每次充值，都能见到一位60开外的老太。窗口里面的工作人员是轮流排班的，而她始终一个人在窗口外“值班”，大有“宇宙不爆炸，我就不休假”的执着。老太不远不近地站在旁边，一有人充值离开，她就上前，轻轻问一声：票，要哦？对每个人，她都会重复这么一句。一天之间，她应该可以“讨要”到一二十张票吧。据说，一张50元面值的发票，她转手能卖到一块两块，买主则是那些有名目可以报销而正缺发票的有单位的人。 朋友说，街头充值点有不少这样的老人驻守。惊叹于人的生存欲望，有阳光、空气和水的地方，都有生物。而每一个有利可图的空间，也必定有人存在。不过，我有些好奇：老太太为什么会每天乐此不疲地在那里讨要发票？她有子女吗？子女们怎么看？有人驱赶过老太吗？她怎么看那些不给她票的人，又怎么看那些买她票的人？念及此景，一阵唏嘘。 小区周边有一排铁栅栏。不要小看栅栏，那是不同生活方式的自然切割。就在那排栅栏外面，常常可以看到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安徽口音，专业修伞，他的旁边是修鞋、补衣服的小摊。  老人什么都能捣鼓，直伞，二折伞，三折伞，五折伞。现在还有人“修”伞吗？我对他的业务前景不太乐观。不过，老人隔三差五出现，至少说明有点生意吧。午休时间，亲眼看见老人蹲在路边，抓着干冷的馒头，咬一口馒头，喝一口水。他的三轮车上带了一只水瓶，看来一分钱都不想花出去。老人的临时摊位对面，就是一家挨着一家的小吃店、水果店。小区物业说，修伞老人也有潇洒的时候，一个大热天，他买了一瓶啤酒，好像还炒了一个菜，估计那天收入不少——想到麻将摊上日夜鏖战的同龄老人，想到在老家安养晚年的九旬老母，对比眼前，一阵心酸。 中国是目前世界上唯一一个老年人口过亿的国家，未来的状态是，三人行必有一老，满眼夕阳红，遍地老头老太。老年大学里青春勃发的，是老人；社区广场上活力四射的，是老人。而生活在我们身边的这些老人，更接近社会金字塔宽阔的底层。人人有老时，当我们老了，失伴了，失依了，失能了，失忆了……可以选择什么姿态？怎么才能不失去做人的尊严？那首传唱已久的“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唱得确实够浪漫，一是“和你一起”，一是“慢慢变老”。人生是一个人的修行，而在变老的路上，好多时候并不由得我们自己做主。不过，可以“未老先思”，站在中年的门槛上，就要不时想想这道思考题，不是“初老症”发作，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嘛。 (责任编辑：日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