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钱岳旻
在建党百年的喜庆日子里，让我想起了两位好书记。
在插队淮北农村的日子里，是他们在我最艰难困苦的时候给我温暖与光明！ 记得下乡第二年的一天下午，大队书记来到我们生产队，生产队长把正在地里干活的我叫到一边，说：“大队书记找你呢！” 我心里一惊：出什么事了？！我仔细想想自己没干什么错事啊？老老实实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踏踏实实下地干农活，不怕苦不怕累，除了生病，每天出工，没出过差错。 莫非家里出事了？我离开上海时，爸爸隔离审查后被转农场劳动；爷爷奶奶和外婆都相继遭遇不测；妈妈整天提心吊胆过日子……想到这些心里顿觉一阵抽搐，胸口像被绳索勒紧，突然发晕，身体摇晃着走上田埂，将要跌倒…… 迷糊中感觉被人搀扶住，“小钱，怎么啦？瞧你脸色发白，不舒服？来，来，快坐下！” 听声音是大队书记，他扶我在一棵树下休憩，片刻，我头脑稍稍清醒过来， “你们上海娃还是蛮肯吃苦的，俺们都看在眼里了，身体不好可以休息，别蛮干……” 感觉他言语很温和，刚才抽搐的心渐渐平和， “我看了你的档案……” 啊！天呐！我简直恰似五雷轰顶，又将晕倒！我不知档案里写了啥，但我知道家里的所谓历史背景害苦了我家三代人！书记都知道了！ “你们祖上都是有本事的哦……” 啊？！我没听错吧？我惊诧地再次清醒过来，我透过泪光看他———书记正和蔼地微笑着， “县里马上要召开上山下乡积极分子代表大会，俺大队有一个名额，经大队委讨论同意推荐你作为知青代表参加。大家表现都不错，可只有一张表，你代表了吧。” 他边说边从衣袋里掏出一张表格， “你马上填一下，我这儿有笔。” 说着便把表格和一支用旧了的黑色自来水笔递给我。 我感觉仿佛身在梦境，不，梦境中也不曾有过，这等好事会光顾我！ 就这样，就在彼时彼刻，就在惊魂未定之时，我用颤抖的手，在大树下，在膝盖上填写完这张神圣的表格，我的眼泪滴在了表格上，望着这位慈眉善目的老书记，我不知说什么好，“谢谢您，走那么远的路过来”！ 我说的是真话，我们生产队是整个大队最偏远的穷山村，几十里坑洼路全凭两只脚，可是老书记平时也没少过来指导生产，问候父老乡亲，口碑极好的老书记还是个精通农事的庄稼里手！ 他说：“哈，每个生产队都在俺心坎上哪，今天顺便也来看看乡亲们！俺们这里穷，你们大城市来的学生，跟俺们一起吃苦啦！锻炼锻炼也好！有啥困难跟俺说！……” 老书记话语不多，却温暖着我一颗受伤的心。 老书记是人民公社成立后的首任大队书记，年纪大了，这一年生产大队来了一位新书记，他是部队复转军人，来接老书记的班。他年轻干练，充满活力；他当兵在南京，见识过大城市，故他更有思想更有眼光也更有魄力。他对我们知青严如师长，亲如朋友。 他常跟我们说部队里的故事，鼓励我们学习英雄，培养吃苦耐劳精神；他也常劝导我们不要一味在田里苦干，要走出去，放眼量，发挥知青特有的能力，干农民干不了的事。 他说的一些话常常卓尔不群，不同凡响，至今还常在耳边响起。记得他说：我理解的知青下乡，不是只为让你们学老农干农活，论农活，你们连老太太都干不过的。所以，你们要发挥你们的长处，为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贡献你们特有的智慧和力量。 他任职的第二年，传来好消息：全省范围将迎来一次较大规模招工！ 一天，他来了，他带来了我们知青梦寐以求的福音书———招工表！ 他把我们招到屋里，神采飞扬地向我们描述他的赫赫“战绩”——— “这次招工，我一开始就用强硬口气跟公社书记狮子大开口：无论如何，你必需满足我们大队的最大需求，还剩十五位知青，全部让他们走！” 公社书记说：“你也太狠了吧！” 我说：“别急，你听我说完原因。其一：我们大队知青身处公社最远最偏僻最穷最差的地方，他们吃的苦最多。其二：他们从不窜队游荡，每天在田地勤勤恳恳劳动，锻炼改造得最好，贫下中农评价都很好。还要其三吗？不需要了吧！当年个别知青由于坚持不了，擅自跑到其他条件好的大队去了，他们没有跑，默默坚守着。就凭这些理由还不够吗？” “哈哈，公社书记被我说得哑口无言！” 田书记边说边得意地开怀大笑，比我们笑得还开心！ 笑过后他收敛了笑容：“其实我也舍不得你们走，你们毕竟有文化，我跟你们聊天很开心哪，你们走了，我孤独咯！” 这时我看到他脸上掠过一丝落寞的阴云。 “可是我不能拉住你们不放哪，你们应该有更好的前途和生活！” 他很快转换了话题：“领到招工表，我第一个就到你们这里，你们在我们大队最偏远最穷困的村，坚守更不容易！我心里有明镜，我早就想好了，即使公社不给15张表，哪怕只有3张，我也首先给你们仨，要走一起走，哪能让一个女孩孤独留下！” 说得我们仨热泪涟涟，笑过哭，哭过又笑…… 虽然经历了苦难的岁月，可是有了这两位党书记的关心爱护，我苦难的心有了温暖的阳光！ 作者简介：钱岳旻，女，1950年出生于上海。1967届初中生，1969年赴安徽阜阳农村插队上海知青。1978年考入大学中文系。拥有上海市高级中学教师资格和上海市中学语文高级教师职称。十几篇文章分别发表于《上海教育》、《新民晚报》“夜光杯”、《老年报》、《知青》等书报杂志。知青生活回忆文章曾获全国征文二等奖，分别收入《老年报》征文集，全国知青征文集《春歌秋韵》等。 责任编辑：日升 (责任编辑：日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