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辰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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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姐妹情

时间:2021-10-06来源:《春歌秋韵》 作者:周益康 点击:
一直想写点什么,表达对曾经帮助过我的维吾尔族同胞的思念与感激。 我们之间的交往犹如邻里那样随意与融和,也如兄弟姐妹那样亲切与信赖。 夜行小记 1966 年 12 月,时值隆冬。连队推举我出席新疆兵团农三师首届学习毛主席著作先进集体积极分子代表大会。其

      一直想写点什么,表达对曾经帮助过我的维吾尔族同胞的思念与感激。 我们之间的交往犹如邻里那样随意与融和,也如兄弟姐妹那样亲切与信赖。
 
      夜行小记
 
      1966 年 12 月,时值隆冬。连队推举我出席新疆兵团农三师首届学习毛主席著作先进集体积极分子代表大会。其实,连队里每位军垦战友都是听从党的召唤,满怀热情离开上海来到戈壁大漠的,艰苦奋斗、刻苦锻炼在大家身上都有体现,我仅为代表而已。如果说感到一份荣光,那也是沾了这个集体的光,沾了三百多兄弟姐妹的光。
 
      三师师部在草湖。草湖离喀什不到三十里地。我们到达师部后,大会安排代表们去喀什观光一天,并派一辆“解放”把我们送到喀什。我和一位姓张的上海青年做伴游玩。
 
      喀什是南疆重镇,人文历史厚重,早就想去看看。我们下车的地方是喀什市中心人民广场,毛主席挥手的巨型塑像两边挂满了标语和大字报。
 
      在热心人的指点下,我俩参观了艾提尕尔清真寺和大巴扎。那时,神圣的清真寺显得陈旧、斑驳、空荡。商铺林立的大巴扎行人寥寥,市面萧条,唯有羊肉烤包子的香气把我们引进了灰暗的店铺,坐在油腻腻的长凳上,大快朵颐了一番。我们领略了古老的高台民居和幽深的小巷后回到乘车点,却不见 74 候车人。一打听我们的车已经开走了。我们一下子蒙了,面面相觑。一筹莫展之时,出现了一位维吾尔族女子。只见她穿着一身棉军装,头上扎着红底黑格子头巾,露出红扑扑的圆脸庞。原来她是七场一连维吾尔族排排长,有个好听的名字叫芭赫古丽,也是这次会议的代表。她得知情况后坦然地笑着说:“那咱们就一起步行呗!”二三十里的路程对她来说好像满不在乎似的。
 
      我俩跟着芭赫古丽迈着大步上路了,两个小时左右走到疏勒县。冬日的阳光已经收敛,县城里几乎看不到一家开着门的店铺,街道显得冷落、昏暗,只有一些大字报和大标语被风刮得嚓嚓作响。我们出了县城,向南继续赶路。此时天边的晚霞由玫瑰色转成了暗红色,林带与村庄成了剪影。
 
      夜幕的降临有点快,四周顿时陷入黑暗之中,只觉得脚下的尘土软软的,完全失去了方向感。就在我们踟蹰之时,芭赫古丽伸手抓住了我们的臂膀,“就这样走吧”,她爽朗地笑着。我感到了一种安全,随着她高一脚低一脚往前走去。我们逐步适应了这黑乎乎的戈壁,才渐渐看清脚下的路了。
 
      赶路中,时不时会听到远处传来充满南疆风情的维吾尔族民歌,高亢悠远、粗犷豪爽——这是维吾尔族同胞赶夜路的习惯,赶车人一定躺在车上,仰望浩渺星空,尽情放歌。如果你还能听到节奏缓慢的哐当声,那就是牛车了;如果只有慢悠悠的吱吱嘎嘎声,那多半是毛驴车——这歌声由远而近,然后与我们擦肩而过,又渐行渐远而去,直至消失。这歌声是纯净而朴实的,听得出是对家乡和土地发自内心的热爱;这歌声是优雅和传神的,能听出维吾尔族的善良与浪漫。我仔细倾听着,品味着这天籁之音,是多么美妙、多么难得的享受啊!有时芭赫古丽也会轻轻地哼唱起来,我也跟着哼哼地学。歌声既解了途中的寂寞,也满足了我喜欢乡土音乐的嗜好。
 
      夜行路上,还有意想不到的喜悦呢。我们邂逅了一支正在欢庆婚礼的队伍,并受到邀请,加入喜庆的队伍中。维吾尔族姑娘小伙们在月光下载歌载舞,新人给我们捧来干果,我们还以衷心的祝福。在一个岔路口,我们与新人告别,但那强烈的手鼓节奏和欢快的歌声久久在我耳际回响。
 
      当回到完全沉浸在静悄悄黑夜中的草湖时,五六个小时的跋涉竟然没感 觉多么疲劳。

      第二天,大会准时召开,我们在当时南疆唯一的土坯楼房前和师长柴恩元,副师长杜秀全、贺元伍,政治部主任杜书魁等合了影。
 
      美味盛情
 
      自从草湖开会与芭赫古丽相识后,我们成了朋友。她工作积极,吃苦耐劳,团结友爱,热心助人,是受人尊敬的好排长。
 
      1967年元旦,这是我到新疆后的第一个元旦。很兴奋,是因为要去芭赫古丽家做客了。
 
       第一次上芭赫古丽家,一定要穿戴整齐。我穿上驼色细花呢对襟中装棉袄,人字呢西裤,高帮绒皮鞋,围上深色大格子羊毛围巾。都是上海带来的旧衣物,却也让自己觉得很精神,即便脚上的黑皮鞋很快就蒙上了一层灰土,也不影响我的心情。
 
      吃过早饭,其实时候已经不早了,因为休息天只吃两顿饭,我急不可耐地向芭赫古丽所在的一连走去。根据她预先的介绍,我顺利地在一排土坯垒砌的平房中找到了她的家,她已经在门口张望多时了。
 
      屋里暖洋洋的。她让我坐到靠墙的一张大炕上,中间是一只大炕桌,上面已经摆满了一碗碗杏干、葡萄干、核桃、无花果干、油炸馓子和哈密瓜等等。我努力盘腿坐着。这时进来一位高个儿中年男子,脸色黝黑,头上那顶帽子特别白。芭赫古丽介绍说,这是她丈夫,回族人,姓马。我下炕同他握手问好,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纸包,一层一层打开,是一枚才从上海寄来的毛主席像章。我送给他,并替他佩戴在胸前。他笑着用粗糙的大手轻轻抚摸 着,可以看出对这份礼物的珍爱。
 
      不一会儿,有多位维吾尔族邻居进来,她们好奇地看着我这个戴眼镜的上海青年,我微笑着同他们点头问好。接着他们一起忙开了。一人弯腰慢慢倾倒着水壶里的水,一人蹲着顺着清水细心洗着一片片白菜,还有的清洗起羊肉来,也有人开始揉面准备油拉条子,门外还有劈柴的人。看着她们为我而忙碌,心里好感动。后来才知道,维吾尔族同胞这样做是为了让客人放 心——她们是讲究卫生的。
 
      老马高兴地让大家观赏自己胸前的毛主席像章,人们流露出羡慕的眼光,凑上来细细察看。在遥远的边疆大漠,毛主席像章是很稀罕的,人人都想拥有一枚。
 
      忙完了活,朋友们唱起了歌,跳起了舞。虽然没有伴奏,节奏却是明快的,欢乐的。我坐在炕沿上跟着节奏拍手击节。
 
      一阵欢快之后开始考验我的胃了。那时我虽年轻,但先前已经吃了好多哈密瓜和干果,还有油馓子、奶茶之类的美味,面对满满一大碗羊肉拉条子也不免有些胆怯。老马开心地说:“不打紧,慢慢吃,还有着呢!”当我使劲把它吃完时,她们竟然又端来了一碗。我只好赶紧从炕上跳下来,说:“太撑了,坐不住了。”那时真不好意思松裤带,只好再三申明确实吃不下了。巴赫古丽说“那就把它带走!”大家都笑了起来。
 
      偏偏这时,我的一位在一连维吾尔族食堂当炊事员的好兄弟赶来了,他捧着热气腾腾的四只大大的羊肉蒸包子,嘴里嘟噜着,“到我们连队做客,怎么不和我说一声!”要我马上尝尝他的包子。我实在没法咽下去了,老马也笑着作证。他还是不肯罢休,我灵机一动取下自己佩戴的“为人民服务” 纪念章相赠于他。他一高兴才赦免了我,但仍执意要求我把包子带回去。无奈,只好取出手帕,包了两只。欢宴过后,我这位维吾尔族兄弟代表大家把我一直送到大路口。
 
      太阳快要落入西边的沙包窝窝了,一阵阵寒风迎面吹来,我一点都不觉得冷,因为维吾尔族兄弟姐妹的热情让我一整天都感到暖融融的,他们淳朴、善良、热情、大方,这份民族真情尤为珍贵。
 
      兄弟姐妹,亚克西!
 
      1975 年,我在农三师师部中学任教。那时时兴“开门办学”,开春后,我和另一位老师带着高三一个班的学生到学农基地边劳动边上课。
 
      学农基地附近住着不少维吾尔族老乡,他们公社的土地和我们基地仅一渠之隔,时常可以看到他们的羊群、牛群和散养的马匹在那条水渠里喝水,甚至跑到我们的地里来。
 
      一天下午我刚从学校回到学农基地,推着车,来到干打垒土屋前,这是办公室兼宿舍。只见两个男学生带着一个维吾尔族小男孩来找我。
 
      学生告诉我,对面的羊群多次到我们的苞谷地里吃青苗,我们找不到牧羊人,只得把那群羊统统赶到我们的羊圈里,这下牧羊人不得不过来寻找他的羊了。
 
      新疆四五月的天气乍暖还寒,那位维吾尔族小兄弟看起来比较瘦弱,只穿着单裤单衫,还光着脚丫子,腰间束着一条深灰色的腰带,小白帽也成灰白色的了。他恳求我们将羊还给他。
 
      我想了想,从抽屉里取出几张饭票,让一位同学到厨房去买几个馍馍来。我把冒着热气的馒头捧到那位小兄弟手里说:“你先吃着,我们再商量羊的事情。”又给他倒了一杯水,移过一把椅子请他坐下。
 
      我跟这位小兄弟说,学生巴郎开门办学很不容易,苞谷是他们辛勤劳动的结果,希望他以后一定别再让羊儿跑过来啃苞谷苗了。他捧着馒头,没咬一口,也没有坐下,怯怯地望着我,点着头连声保证以后“不会再来了”。
 
      我让他把羊群赶回去,送了他几步,并叮嘱他“看好自己的羊”。
 
      第二天一大早,我照例在水渠边散步,那里有一排挺拔的林带,空气特别清新。那位维吾尔族小兄弟正赶着十几头牛从水渠对面向我走来,高声喊着:“老师!”他牵着一头瘦削的牛,涉过水渠来到我身边,说:“老师,给你牛奶。”他的汉语虽然不太好,但可以感到他的诚意。
 
      这时我注意到那头牛虽瘦,可乳房倒很丰满。想到我的女儿正需要喝牛奶,便高兴地取来一只军用水壶,还到厨房去买了四只苞谷馍给他(因为一大早没有白馍)。他谢绝了我的早点,但接过了水壶,双手捧起清水泼到奶牛的乳房上,清洗了奶头,并按摩了几下,然后熟练地挤起奶来,浓浓的乳汁很快就注满了那只小水壶。他笑着将水壶递给我,我的双手能感觉到乳汁的温热。在上海哪能喝到如此新鲜的牛奶啊,我谢谢他,并将苞谷馍硬塞到他手里。
 
      此后一段时间,我女儿几乎天天能喝到这样的鲜牛奶。当然老乡的牲畜也极少再来我们苞谷地了。
 
      有一天,我上完一节课走出教室,那个小兄弟和另一个维吾尔族巴郎牵着一头大毛驴在等着我。我过去一看,地上还放着两个大筐子,上面盖着苇草。“老师你好!”打过招呼后,他说:“我们送桃子来了。”说罢掀起苇草,露出深红色、水汪汪的桃子,饱满且溢着诱人的香气。我们之间已经不再客套,我让班长将桃子分给学农基地的每个学生。两个维吾尔族小伙看到我们个个吃得好香好香,发出了快乐的笑声。
 
      整个学农期,维吾尔族兄弟们多次送来哈密瓜、杏子等水果;我也带着班级卫生员去维吾尔族同胞家送一些红汞、纱布、胶布和退烧药什么的,有时觉得没啥好送的,就自掏饭票买些白面馍馍送过去。
 
      我同附近的维吾尔族同胞都很熟了,在路上相遇都会亲切地打招呼:你好——亚克西!
 
      这些故事只是我与维吾尔族同胞交往中的几件小事,都是真实的,平凡的,却饱含着兄弟民族间的深情厚谊,温暖和感动就此深藏在我心里。
 
      【作者周益康,男,1966年7月从上海市虹口区支边到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农三师前进 七场 7连,任教员。后在 48团 8连和团政治部、克拉克勤劳改农场政治部、农三师中学 等单位工作,历任宣教干事、师直机关团委副书记、学校团总支书记等职务。退休后回到上海。】
 

责任编辑:日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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