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人们常说"老三届", 可曾记得"六九届"? 六九届, 常被忽略被忘却。 其实呵, 集体户里有众多六九届, 返城人群有大批六九届, 下岗职工有不少六九届, 共和国中有一届六九届…… 如今, 惟有我们惦记着"六九届"。 2、那年文革刚开始, 那届小学刚毕业。 稀里糊塗留一年, 就近复课进中学。 本该读书去钻研, 追随历届学兄姐。 怎奈文革风正烈, 无法正常继学业。 那学校,那年月, 课本不曾有,作业不必写。 数理化,不用学; 文史地,全抛却。 学工学农连轴转, 批斗批判不停歇。 整日瞎搞斗批改, 学力只在小学阶。 日后信里娘成"狼”, 娘亲苦尝那和谐。 曾记得,那一年, 踏着“一片红”的音阶, 六九届哟, 踏入上山下乡的行列。 曾记得,那一天, 欢送锣鼓齐天鸣, 雄心满怀多壮烈。 孩子告别父与母, 弟妹告别兄与姐。 挥手告别黄浦江, 北上南下未停歇。 有的去了赣水畔, 有的去了江淮间; 有的去了东北陲, 有的去了西南界。 说是初中, 文化刚过小学毕业, 知识不够一箩半箧; 说是青年, 大都才有十六岁, 身高仅够"半大截"。 人羸弱,似柴秸;手无力,心有怯。 稻不识,麦不辩;听着讲,跟着学。 是老三届的尾巴, 靠老三届的帮携。 4、十五六岁的年华, 瞬间完成知青的跨跃。 去插队,去农场,初时豪气真如铁; 去平原,去山乡,百般农活从头学。 放牛羊,犁耕地,割稻子,捆麦秸。 洒土肥,打农药,扬谷场,贴埂裂。 长垄割小麦,腰酸背痛力用竭; 凌晨拔早秧,惺忪陪伴拂晓月; 半夜抢谷场,滑入粪坑丢失鞋; 早春插稻秧,手脚未敢有停懈。 酷暑难入睡,蚊叮虫咬拍不歇; 寒冬扒河渠,手脚受冻似龟裂; 烈日挑稻谷,肩头皮破疤又结; 金秋忙收获,方知丰收喜和悦。 县里回村庄,下午走到天黑夜; 社里修公路,日挣五角算补贴; 村校缺教师,推荐上课去教学; 队里拉酒糟,来去百里岭翻越。 春寒正料峭,水田铲埂风凛冽; 夏夜抢打场,连轴披星兼戴月; 秋天送公粮,邻村知青竟同列; 冬来雪封山,遥望家乡想娘爹。 露天放电影,周边赶场屡迎接, 寒冬涉河水,赤脚兴奋胜过节。 大旱抢水源,昼夜轮值守闸口, 邻村虽气恼,未敢争端引斗械。 一九砍柴进过山, 二九拉线涉过河, "三秋"忙得流过泪, "双抢"累得吐过血。 茅草屋里,小床泥腿竹蔑; 煤油灯前,书写思念一页。 农忙活重,最盼连雨稍歇; 赶集购物,当作城市逛街。 生活贫瘠,常年咸菜空碟; 自留地里,种些青菜紫茄。 春汛上水,拷浜捕鱼捉蟹; 鸡鸭饲养,自助伙食补贴。 劳作一年,钱袋依然空瘪; 春节探亲,还得爹娘汇接。 乡亲淳朴,处处照顾助协, 插队数载,深情永久凝结。 村中丹桂飘香,未觉诗情欢悦; 路边映山红艳,未觉画意佳绝。 庄前青柿挂果,引来伙伴雀跃; 圹里菱红茭白,唤醒迟纯味觉。 也有偷过鸡,摸过狗,打过架,撒过野; 也有挨过欺,遭过辱,受过害,遇过邪。 有的亲分异地,客死异乡; 有的故乡难回,关山难越。 《南飞的大雁》捎走几多思念? 《知青之歌》消去几多笑靥? "大怪路子"带来几多乐趣, 床榻卧谈熬过几多长夜…… 最怕夏秋打摆子, 最恨循环遭肆虐。 更那堪, 时而卧伏冰窟窿,身寒刺骨; 时而煎熬火焰山,心盼飘雪。 这个刚愈,那个又接; 身软如棉,腿软如曲。 反复折腾,犹遭万劫; 苦不堪言,身心疲裂。 知青的友情铭刻甘甜, 五十年后仍常常咀嚼。 纯真的乡情没齿难忘, 五十年后仍念念不绝。 那是一番苦寒经历, 那是一段蹉跎岁月…… 随着返城潮流, 伴着政策兑现, 终于回到沪上的弄堂大街。 六九届, 由于先天种种不足, 致使后来频频受憋。 生活多艰辛,人生多历炼, 竞争存劣势,客观存差别。 或遭不屑,或被忽略, 或遭辞退,或被弃却。 返城做过工,解聘待过业, 部分下过岗,少量练过摊。 也曾去考证,也曾去上学; 也曾下过海,也曾创过业。 纵有奋起破逆境,毕竟少量个别。 纵有坎坷终退休,而今不再纠结! 6、五十年经历悠悠去, 五十年伴随六九届。 国有磨难,尚能正确理解; 家有不顺,坦然顾全拿捏。 窗有美景,静看花开花谢; 伴有孙辈,携搀逛园蹓街。 持有社保,安度晚年岁月; 时有出行,旅游胜过小歇。 常有欢聚,不忘互侃当年; 偶有返乡,重温阳关三叠。 握有手机,好文好图存截; 拥有健康,静赏夕阳如血。 虽有遗憾,也能摈弃气嗟; 纵有曲折,回首坦然一瞥。 五十年往事一桩桩, 五十年故事一叠叠, 唯有我们还记得一一 奇葩的"六九届", 特殊的"六九届”, 五十岁的"六九届"! 注: 1. "狼",有知青在家信中把关心他们的老大娘粗心写成了"老大狼”,一时传为笑谈。 2. “一片红"是上山下乡运动中独有的现象,即68、69届全部到农村去,接受再教育。 3. 半大截,当年69届知青大都年仅十五六岁,有的身高还不到1.4米,农民们习惯称之为“半大截孩子"。 4. 贴埂,下放在大别山区,山区梯田的田埂容易开裂渗水漏水,每年春耕前要全面修护一遍,里侧十公分左右要全部换土重筑,叫贴埂; 外侧要铲去杂草荆棘和风化了的浮土,叫铲埂。修复后道道田坎全部像新筑的一样,甚是美观。但其时为早春,田水仍然冰凉刺骨,赤脚下水田干活绝对是一种苦活。 5. 1973年当地大旱,与邻队同时在一个水库分别开闸放水,眼看水下得很快,因邻村地势高于我队,他们想让我队停下来先给他们用水,缓两天再给我队放水,否则他们就得架水车人工车水。但此前向无惯例,社员自然不允,引发争吵,队长便派我们去看守。夜里,邻村几位社员扛着锄头过来想关闸停水,见我们3位知青躺在闸口堤上睡觉,未敢惹事,恼怒地悄悄走了。其时我被惊醒,目睹此幕。 2018年10月21日初稿 2019年元旦定稿 (责任编辑:晓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