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十年多蹉跎,陡步串联无先河。
少年萌生英烈志,真理千里去求索。 继红长征磨难多,风吹雪打奈我何。 炼就曰行百余里,烈士碑前修正果。 悠悠岁月云烟过,是非功过常疑惑。 历史长河英雄泪,谁能捋清对与错。 匆匆那年难分舍,兄弟姊妹成常客。 天若有情天亦老,相约共渡百岁河。
我们的年龄基本上和共和国同岁,也是在那个年代常说的,我们是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的那一代人。
上个世纪一九六六年五月,我们在上初中时,遭遇了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身不由己的卷入到了停课闹革命的那场红色风暴中。那个年代,人们参与运动的狂热与激情,如火如荼。 学校的学生绝大部份成了红卫兵。随着运动发展的深入。按照中央文革九-一五<通知>的精神,山南海北的红卫兵,拼命似的挤上火车车廂,在我国广袤的彊土上任意串联,到处播撒革命的火种。 直到火车超负荷的运转达到极限,并且造成火车经常晚点的时候,中央文革发出了提倡红卫兵徒步串联的倡议。学习革命前辈的长征精神,去当宣传队,当播种机,去经风雨,见世面,去体验战争年代艰苦卓绝的战斗历程。 为响应中央文革提出的号召,同学们为如何徒步串联酝酿起来。毛主席在北京接见红卫兵时,我们班见过毛主席的王志明同学,更是豪情满怀,发起到大别山革命根据地的倡议。 于是一支由我们同班平均年龄不足十六周岁的我和王志明,万春喜,乔家州,石小柱,张俊亭,谢素新等五男二女七位同学,组成了以发起人王志明为队长的一支“继红长征队”。 按上级要求,学校给我们备了案,开出介绍信。还给配了药箱,锅,地图,指南针等必备的路上用品,另外又发给我们每月每人八块钱的伙食补助费。 经过一番准备,我们扛着印有“继红长征队”字样的红旗,带着准备路上印传单的蜡板,自制的小油印机,于一九六六年十二月一曰,冒着天空飘着的小雪花,背着背包从郑州出发,朝着大别山革命根据地的方向,开始了我们那个时代的“长征”。 路上由谢素新任卫生员背着药箱,石小柱背做饭用的铝锅,乔家州背油印机,我打红旗。由于铁路是直线距离,我们便顺沿着京广铁路线向南走。当天到郑州以南的小李庄村地界时已是中午,在野地里我们学着红军的样子搭起锅灶,点燃了柴禾,熊熊的火焰也宣告了我们长征的开始。这顿饭我们熬了一锅小米红栆粥。 饭后稍作休息,我们就又继续上路了。下午行军我们早早累的就走不动了。对于在城市里长大的孩子,哪里走过这么远的路,吃过这样的苦。身穿一身棉衣不说,光背包和里面准备换洗的衣服等物品,加上照着红军的样子还背有一个干粮袋,全身负重足有二十来斤重。 要知道当年我们的年龄才只有十五六岁。好在当时各地都按中央的要求,设了很多红卫兵接待站。接待并负责安排南来北往的红卫兵食宿。所以这次做饭是我们行军途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我们感到实在走不动了,到了就近的薛店红卫兵接待站,准备在哪儿过夜。在接待站办好手续,听张俊亭说担任卫生员的谢素新行军第一天脚掌就打了血泡,我们听后都很着急,想看一下她脚上打的泡严重不严重,可谢素新当时还有些难为情,不好意思让我们男同学看。怎么办? 我年龄比他们大几个月,我只好以兄长的身份劝了她几句,好在我们药箱里面有消炎药和纱布,见血泡破了,已经是血肉模糊,我用消炎药上在伤口后,用纱布包扎了一下。当时也不曾想,这才是我们脚上打泡的开始。 记得我们前二三天走得距离差不多,基本上都是四五十里。当时红卫兵接待站之间距离二三十里、三四十里不等。沿途接待站住的条件也比较简陋,在屋里地上铺有麦秸秆,我们把个人的被子一铺,被子铺一半盖一半,把棉衣一卷当枕头。吃饭按规定一顿饭每人交三两粮票一毛钱。如果钱和粮票用完了,把介绍信拿出来登记一下也可以,可以说当时对红卫兵徒步串联的政策相当宽松。 中央文革提倡红卫兵徒步串联的号召一发出,打着红旗徒步串联的队伍,南来北往和穿梭似的,沿着铁路、公路一队接一队,几乎连成一条红色的长龙。向南有到韶山、井岗山的,向北是到首都北京、延安的,出发地自然也各不相同。 串联的队伍人数多少不一,三五个人、十几个人、也有二三十人的。年龄和我们差不多的有,比我们几个年龄大点的更多,有技校的、中专、大学的,基本上都是在校学生。大部份穿着都是学着红军的样子,扎着腰带、打着绑腿,走起路来显得非常利索精神。 各接待站每天接待的“长征”队人数多少不一,工作人员也很辛苦,但是对红卫兵却很热情。特别是晚上,除了给红卫兵安排食宿外,还要供晚上洗脚用的热水。走了一天路不烫烫脚,晚上睡觉时脚底儿干的那个难受劲儿,能让人成半夜睡不着觉,对此我们深有体会。 通过几天行军之后,我们总结了经验,发明了一种战术叫作打前站。我们男同学里面万春喜,乔家州两个人走路比较快,人也聪明干练,他俩自报奋勇提出打前站。每天中午吃过午饭,他俩稍微休息一会儿,就开始向下一个接待站出发。 这样晚上我们一行五人到接待站时,他俩就已经办好了手续找好了住处,有时甚至把热水都准备好了。这个办法我们一直沿用到“长征”结束,而担任打前站任务的始终是他们两人。直到现在我们从内心还一直感谢万春喜,乔家州两位同学的奉献精神。 行军的路上,我们斗志昂扬,走累了就随地休息。如遇到谁需要方便时,我们就和他(她)拉大行军的距离,需要方便的人走在队伍后面,找个路旁低洼处问题就解决了。 在行军途中,虽然我们激情高涨,团结互助,但是也有发生不愉快的吋候。在遂平县接待站,中午休息时乔家州,石小柱两位男同学到厕所去方便。两人议论,一人说,我们每天走的这么慢,什么时侯才能到根据地啊,另一位搭言说,都怨俩女同学拖后腿(以上对話为大意)。人们常说隔墙有耳,恰好两位女同学当时也在隔墙的女厕所里。 结果那天还沒到出发的时间,张俊亭、谢素新两人也不吭声,背起背包就走,我们追赶上她们,问她俩是怎么回事,她俩其中一个含着眼泪告诉我们,嫌我们走的慢净拖后腿,我们先走还不行吗(此话为大意)?当时乔家州、石小柱两人一听这话,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们三人却不知道这情况,就劝她俩,没谁说你俩走的慢呀,我们这一路走的不是挺好嘛。这个亊情当时双方谁也不好意思明说情况,一直到多少年后重提此事,这个迷才解开,事情一说开,我们都哈哈大笑。 上述件亊情发生以后,我们行进的步伐加快了,如果感到那天实在太累时,我们第二天就散发接待站发给的传单,到工厂参观,作宣传(播撒火种),算是休整一天。 随着行军的速度加快,我们脚上也开始打泡了,特别是类似平脚板的人,这样的脚最容易磨出泡。脚心弓的轻,脚底和鞋底接触面大,磨擦力就大,脚就容易打泡,我就是这样的打泡脚。前脚掌打泡还好忍受些,最难忍的是脚后跟打泡,脚一落地火烧火燎,钻心似的疼,尤其是行军中途休息后再走时,一迈步疼的脚不敢挨地,非得坚持歪歪扭扭走一段路,才能慢漫适应过来。 我们七个人数我打泡最多,从开始出发到回到郑州,我数着脚上先后一共打了二十三个泡,有的还是泡摞泡。根据别旳长征队的经验,每到晚上烫过脚,就用针在泡上穿过去,再用女同学给的长头发,从泡上穿过孔去打个结,让孔封不住口,睡觉时泡里的液体顺着头发丝慢慢流出来。到第二天拄个棍一拐一歪的重新上路,直到脚活动开了才敢放开走路。 在行军的路上,有时也有好心的汽车司机,见到我们这个狼狈相,就主动把车停到我们前面让我们上车,我们对他们表示感谢,却婉言谢绝。坚决不坐车。我们要发扬不怕苦,不怕累的红军长征精神,走完我们自已的“长征”路。 行军大约半个月之后,我们体质有了明显的提高,每天能走七八十里,最多的一天我们走了一百一十里。一次离开接待站大约三十里时,负责背铝锅的石小柱同学,发现铝锅的锅箅儿忘到接待站了。队长王志明同学为找锅筭儿又返回前接待站,当天晚上又与我们汇合。为了学校的财产不受损失,那天他比我们多走了六十里路。 在行军途中,我们也遇到过有危险的时侯,那是在快到光山县的路上,现在回想起来还有些后怕。 在离光山县城还有大约不到十里的路程时,太阳接近落山,当时正是处在丘陵地带,在山坡上我们已经看到县城的轮廓了。就在这时,后面跟上了两个农村衣着的青壮年人。他们一人拿一把铁锨,我们走的快他们也走的快,我们慢他们也慢,还时不时把铣扔出滑到我们身边,心怀恶意动作非常危险。 发现这种情况我们精神紧张起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当时路上又沒有其它的队伍,我们几个男同学互相使了眼色,让石小柱带二个女同学前面快走,剩下我们四个人故意走慢些,好让前面两位女同学和我们拉开距离。我们准备好各自的防卫武器以防万一,并思考着应对的办法。 我们四个人和那俩个人相持了大约有二里地左右,正好前方有个岔路口。我们向县城方向紧走,这时我们要走的这条路离县城已经不远了。跟在后面的两个人不再跟随我们,从另外一条路走去,我们几个人松了口气,意识到现在安全了。 那天我们赶到光山县城时天已经黒了,接待站设在县委招待所,当天晚饭后,接待站的工作人员还给我们所到的“长征”队,组织了一场革命传统报告会。由一位红军时期任团长的老红军,给我们住在接待站的红卫兵除了讲红军长征故事,还讲了国内的政治形势。报告会很受红卫兵们的欢迎。另外我们一路打地铺,在光山县第一次睡在了单人床上,而且厔里还有炭火盆,那一夜我们感觉是睡的最香的一夜。 笫二天上午,我们到光山县城的红军街还去看望了老红军。聆听老前辈革命传统的教育。到了傍晚我们商量明天是走还是再休整一天,队长王志明坚持要走,我们说已经快到目的地了,这些天走的太累了,这里的条件好一些,坚持再休息一天。为这事我们和队长闹起了纠纷,他还了说我们革命意志不坚定.....等话语。 我们各自坚持自己的意见闹起了矛盾。王志明性格比较倔强,始终不同意我们的意见,结果被我们几个男同学按到了床上,逼他同意休息一天再走。现在我们回忆起当时的情况,就像好斗的小公鸡一样,觉得我们那时的行为很可笑。 第二天早上,我们起床时发现王志明不辞而别,我们其余人又休息了一天,第三天离开光山县向新县出发。那天气温很低,下午还下起了鹅毛大雪,而且所刮的风都带着哨音,凛冽的寒风吹的脸生疼。由于气温太低,冻的我们带的口罩除嘴和鼻子的部位是软的,其它部份全是硬的。 前些天行军虽然也遇到过雪天,但不象在山里这样,感觉就是空着手走也很艰难,何况我们还背着二十来斤重的背包。我们在山里深一脚淺一脚的,踏着高低不平的雪,相互搀扶着向前走。现在回忆当晚的情况,之所以能安全从山里走出去,完全是靠着坚韧的意志和我们的理想。 我们一行六人顶风冒雪,于十二月二十六曰夜,终于走出了风雪弥漫的山区,到达了河南省新县。红卫兵接待站就设在县城北部的新县二中,接待站的老师们听说我们目的地是大别山革命根据地,对我们非常热情,并且告诉我们,新县就是大别山革命根据地,不用再往前走了。听老师们讲已经到达革命根据地了,我们那个兴奋劲甭提多高兴了。听我们讲很长时间沒吃过馒头了,接待站的工作人员第二天还特意给我们蒸了顿馒头吃,就这样我们在新县停留下来。 按照原计划,第二天到县城给学校发电报,报告我们已经到达目的地的消息,而后去参观烈士纪念碑和革命纪念馆。说起来巧的很,就在我们去县城的路上碰到了队长王志明,我们相互之间楞了一会,不知什么原因王志明哭了,我们也就此合好。 在新县,我们除参观外还参加了走访老红军,听老红军讲过去的斗争故事,寻找红军作战遗址等活动。另外我们也收到了学校汇给我们的生活补助费。 在参观期间,我们在烈士碑前留影纪念,可两个女同学说啥也不和我们一起照像,怕回到学校后让同学们知道和男同学一起照像笑话她俩。无奈我们只好五个男同学在一起照了个合影照。直到多年后提起沒能在“长征”目的地,烈士碑前照个“继红长征队”的合影像,我们都感到是个很大的遗憾。现在的年轻人可能觉得不可思议,可在那个年代男女同学之间的距离就是这样。 直到我们七个人全部退休后,驾车重返故地新县,在烈士纪念碑前补了一张全体队员的合影照,弥补了我们的遗憾。 在新县停留了一个多星期后,我们决定返回学校,返程时我们没有走原来去时走的路,走的是河南省的东部,中间还穿过安徽省一段地界,前往兰考县瞻仰了焦裕录的墓地,经开封市于一九六七年元月底回到郑州,我们历时二个月的“长征”宣告结束。 我们回到学校后,随着运动的深入和时代的变迁,我们七人也都各奔东西,但是几十年来我们沒有中断联糸。虽然我们以后的经历不同,职业不同,职务不同,但是兄弟姊妹情难以割舍,我们始终不离不弃,不计前嫌。我们还带着家人经常聚会,有着说不完的话,叙不完的倩。遇闲暇时间相约结伙自驾游,游览祖国的壮美山河。 红卫兵从坐火车到徒步串联,不过只有六,七个月的时间,在历史的长河中也只是一瞬间。我们的行为虽然不是惊天地,泣鬼神之举,但这一段历史留给我们这一代人的记忆却是刻骨铭心的。 关于那段历史,是值得纪念和珍藏,还是痛心疾首或不堪回首,我想只能留给后人,让历史给以评说。 *作者︱李继生:原空军报通讯员、郑州晚报社老报业人,「青眼有加qyyjtcq」专栏作者。 (责任编辑:日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