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9年,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如火如荼,凡是66、67、68三届毕业生,除了个别属于“四不动员”对象外,都得下乡。后来发展为16到25周岁的青年要下乡,无固定职业的,也被当作闲散人员,全家也得下乡。同时,属于地、富、反、坏、右的“黑五类”人员及家属,也被遣送下乡,接受劳动监督。 一时间,满城风雨,学校动员,街道居委会办学习班,下乡对象人人过关,元处逃遁。我的父亲是修配钥匙的小手艺人,在街道办的杂修店里做,只能算是无固定工作,也属于闲散人员,全家都得下乡。我父母生有我们姐妹兄弟八个,大姐已出嫁,二姐已先下乡了,我排第三,下面还有四个弟妹。家里原只靠父亲一人微薄的收入勉强支撑,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如果全家下乡,农村的收入更低,一家人根本无法生存。后来与街道达成条件,我一人去,父母弟妹就不用去。因为家贫,我一天学也没上,是大字不识的文盲,却成了“知识青年”,跟着潮流到了农村。 1969年11月,我上山下乡到华安县新圩公社高宅大队第一生产队。我们先乘汽车到达浦林公社的浦嘴口渡口,坐上了汽船,溯北溪而上,到达华安县的溪南坂,上岸后,又走了三四个小时,才到达高宅大队。当时街道居委会为了表示对知青上山下乡的重视,专门组织了锣鼓队跟着队伍走,我父亲是打鼓的,一路敲锣打鼓,以增加气氛。但很多女知青走着走着,却哭了,这么远的路,哪里是尽头。 到了大队,天完全黑了,一天的奔波,大家已经是精疲力竭,一边草草吃晚饭,一边等着最后的分配。吃饭时,听说高宅大队有好几个小队,按远近顺序排列。吃过饭后,宣布每人要分配去的小队。听到我被分配在第一小队,心里还偷偷感到庆幸,按我的想法,第一小队应该就在大队这里,算是较好的小队,而更高的山上小队,条件更差。分配完后,各小队派来的人来领人,我也就糊里糊涂地跟着走。 走着走着,发现离大队越来越远,问来接的人,说是再走一会就到了。小路一直向上,手电筒也不是很亮,只能跌跌撞撞地跟着前面的人走。又走了几个小时,才到达第一小队。 原来,高宅大队的各小队排列顺序是从远到近,第一生产队是最高最远的队,只有7户人家,几十个人,是最穷的小队,最小的一块田,面积还不到一平方米,当地形容“跌倒按三丘”,而且很多田是烂泥田。烂泥田的田埂只有巴掌宽,走时得横着脚掌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稍站不稳,人就跌进田里。田埂浮在烂泥上,站在田埂稍用脚一顿,周边几条田埂都会动。一脚踏下,立即陷了下去,深的地方,足可把人淹没,非常的危险。分配到这里的有4位男知青与4位女知青,事到如今,已无从选择,女知青全都哭了。我父亲住了一晚,隔天就回漳州。 没过几天,就赶上到烂泥田割水稻。我从来没割过水稻,而且烂泥淹到小腿处,移动困难,也站不稳,没割几丛,锋利的镰刀竟然割到膝盖上,顿时鲜血直流,好长时间才愈合,留下一道长长的疤痕。另一次,割着割着,突然感到脚底踏不到底,想要拔脚移开,却越陷越深,眼看已陷到胸口了,急忙大叫,另一知青赶来帮忙,才脱离险境。 我们的田从山上一直到山下,有的还得翻过一座山,要走一个多小时的山路。割完的稻谷收工后要挑回去,刚割的湿稻谷很重,一袋装约一斗,别人挑两袋,我就挑四袋,算来约有七八十斤。因为田埂很窄,稍不留神就会捽下去,稻谷浸到水更重。因为挑得多,走得也就慢,同时收工的人大多回到家了,我还在山路上走。好在有几个知青陪着我,才不担心天黑。我当时身体较好,也肯出力,被评为女知青中的最高分,年年有分红,虽然钱很少,但总算可以自食其力。 我们住在向农民借来的房子,睡在农民的谷柜上,后来农民把谷柜讨回,只好铺几片木板当床。大山里的温度比漳州低很多,一到晚上气温下降,一年四季都得盖棉被。开头是几个知青合伙煮饭吃,但后来,由于各人的家庭条件不同,有的从家里拿来的吃的东西多,有的少,这就造成多拿来东西的人心里觉得吃亏,只好分开,各人自己煮饭吃。原先的大灶用不上了,就在门口挖个坑,垒上几块土块,再用泥土抺糊下,就成了最简单的灶,一字排开一人一灶,拿个小锅,架上小鼎,就煮开了。当时知青分的自留地基本上都只种些较省工的番薯,没种菜,平时家里带点菜来下饭,但几天就没有了,好在农民都很好,不时送些咸菜什么的,才度过难关。 在高宅大队呆三年后,因我二姐下乡在南靖县靖城公社草坂大队旁的大房农场,离家只有十多公里,条件也较好。后来,我就转到草坂大队,直到1981年才补员招工到漳州链条厂,现已退休。 (责任编辑:晓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