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辰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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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在城市里艰难生存的年轻人

时间:2016-12-14来源:中新网 作者:未知 点击:
导读 一代一代青年外出打工,以逃离为最终目标。被迫回乡的打工者,其实心中仍有不甘。在不少农村,年轻人已经很少,大部分是老人及小孩,这里弥漫着自暴自弃的气氛。 一 张平,1981年出生。此前,他在银川打工,工作的内容是为一些高层建筑外墙贴保温板。他
导读

一代一代青年外出打工,以“逃离”为最终目标。被迫回乡的打工者,其实心中仍有不甘。在不少农村,年轻人已经很少,大部分是老人及小孩,这里弥漫着自暴自弃的气氛。

张平,1981年出生。此前,他在银川打工,工作的内容是为一些高层建筑外墙贴保温板。他从早上6点起床,一天要工作10个小时,平时也没得休息。

他系着安全吊带,游走在十几层高楼的玻璃幕墙上,他的双腿悬空,像蜘蛛人一样工作。他要克服高空的恐惧,顶着烈日的暴晒,小心翼翼地将保温板贴好。最早的时候,一天只能挣50块钱,后来工资涨了,能有个200块了。这样算下来,一个月满打满算,也有5000多了。

张平已经在大城市打工10年,西部很多城市都去过,待得最久的还是银川。一开始,做的不是蜘蛛人,而是零工。要干啥就干啥。他说,“我做活儿争得很,从来没让老板说过啥”。因此,一有任务,就有人请他。

城市工人,中新网供图城市工人,中新网供图

这是张平的生活轨迹。他来自西海固的一个自然村,名叫顾山。在现代化的浪潮中,很多村子的农耕社会缔结的联系早已崩溃,顾山也不例外。像很多农村青年一样,张平读了一些书,年纪轻轻进城打工,卖的是体力。

顾山村的老人张万武说过:“看人家城里人,那才叫活人呢。”言下之意,在村子里,连个“活人”都算不上。城市,就成为村民眼中的彼岸世界。每个人的命运似乎冥冥注定,都必须撤出乡村,进入城市。这就是张平的经历,他奋斗10年,摸爬滚打,也要获得一张进入城市的通行证。尽管,他的儿子还在顾山上小学,但把孩子带出去,也是他的长期目标。他的妻子,带着她另外一个年幼女儿,也在银川打工。但是,他们都居住在不同的角落,一个月都见不了一面。这个家庭暂时没法团聚,但也算一度看得到进城的曙光。

可是,就在他看到了梦想彼岸之际,病魔袭击了他。他得了癫痫症,这会影响他的高空作业。过去一年,他一边带病工作,一边四处求医问药,希望把病治好。否则,他失去眼下的工作,也只是迟早的事。

这是吕延涛老师在非虚构作品《老乡》中的一个选段。活在当下,看见人间。张平的奋斗,从农村走向城市,可能是数千万农村青年的奋斗路径。他们在底层爬滚,一步步接近自己的梦想。但我在想,有多少人能看见曙光呢?

后来,我又进一步了解到,多少人来了,又多少人离去。

张平一直在关注着自己的身体。如果他的病情进一步恶化,他与他的家庭,恐怕就不能继续在城市中立足了。
二、没有必要美化农村。以现代主义的眼光去看,农村是落后的、颓废的。这种叙事节奏,让农村陷入自我怀疑、自我否定的漩涡之中。一代一代青年外出打工,以“逃离”为最终目标。被迫回乡的打工者,其实心中仍有不甘。在不少农村,年轻人已经很少,大部分是老人及小孩,这里弥漫着自暴自弃的气氛。

这些村落的命运,或许是中国叙事中最苦涩的部分。近几十年来,经济迅速发展,中国成为“世界工厂”,大城市飞速崛起,北上广深等跻身国际百强。但是,为它们输血的,却是广大的农村。成千上万像张平这样的青年,源源不断地涌入城市,以最微薄的酬劳,建设着金碧辉煌的城市。而同时,乡村则迅速没落,一溃千里。

某种意义上,《老乡》一书中提及的顾山,可能已经算是比较好的农村了。听说在一些地方,女子几乎已经走尽,其他女子又不愿意嫁进来,因此,这些村落只能从人贩子手中买来妇女而获得继续繁衍的可能。这些村落,俨然成为现代文明的黑洞……

值得一提的是,顾山村是一个回民集中居住的乡村。少数民族的叙事,在国内文学作品中并不多见。作家张承志的《心灵史》,提到了西海固一带,漫天黄沙,大漠孤烟,“只有靠信仰的力量才能支撑得下去”。在几百年前,伊斯兰教成为贫困的顾山人的最大礼物。多少年,信仰一直是顾山的魂魄。有统计说,过去10年,中国已经消失了90万个自然村落。国务院参事冯骥才说,过去10年,全国每天消失80至100个自然村。

而顾山能够挺到今天,自然有它的法宝。只不过,在现代化浪潮到来之际,我们也担忧,信仰也好,血亲也好,宗法也好,这些体系能支持多久?当外部世界的诱惑足够诱人,又有多少人愿意继续守在村口?接下来的10年,还有多少个自然村落会消失?顾山的命运又何去何从?

 

顾山不能消失。“对农户来说,在成立,生活总是充满了变数,看不到扎根下来的希望。而顾山,就是他们的根据地,一贫如洗也好,头破血流也好,回到顾山,觉得日子还能过得下去。”吕延涛说。

年轻人走的时候,或许会义无反顾,迫不及待地抛弃故乡。但是在城市里一番打拼之后,想法也会改变。混得好的就留下来,混不好的只能回家去。《老乡》这部非虚构作品,列举多达20位老乡们的种种悲欢离合——总体看来,能留下的是少数,大部分最终还是只能回家。

城市化的浪潮,在数百年间就策动了农民的进城运动,不仅中国,西方世界在18、19世纪就开始了这样的历程。左翼评论家乔姆斯基说:“发展主义造就了进步的幻象,却建立在对农村、对草根的掠夺之上。”哪一次,发展没有代价?浪游没有伴随着血泪?就像约翰·丹佛所写的民谣:“Country road,Take me home,to the place I belong...”最后,疲惫的打工者望着夕阳,只能选择回归。

作家刘震云说过,“出走、回归”是人生的两大主题。对于农村人而言,尤其是如此。年轻时要出去,追求那个彼岸世界;而到了一定年纪,不得不倦鸟归巢。城市的纸醉金迷,对个体打工者而言,或许是一张空头支票;伴随成长的那片贫瘠的土地,最后将成为一生的归宿。人们在浮世中挣扎,最后能抓住什么,谁都说不准。

面对这样的忧虑,吕延涛大声呼吁:“给顾山人一条回家的路。”

是的,虽然发展一日千里,但坦率说,绝大部分人都无法跟上时代的脚步。前文中那个“混得不错”的张平,最后很可能还是无法把握住命运的绳索。顾山人最后还得回家。我们每个人最后都要回家。

《老乡》,吕延涛/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6年

(责任编辑:晓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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