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称,特朗普获胜的方式表明了他动员起来的那场运动的社会基础。看看投票地图,我们可以发现,在地理上,希拉里的支持者集中于沿海城市,而农村和小城镇坚定支持特朗普。最令人意外的转变是,他在宾夕法尼亚、密歇根和威斯康星翻盘,这三个北部工业州在最近的选举中曾力挺民主党,希拉里甚至懒得在威斯康星搞竞选活动。特朗普获胜是因为争取到了那些受到去工业化冲击的工会工人的支持,他承诺恢复他们失去的制造业工作岗位,从而“让美国再度强大”。
我们见过这样的情况。英国脱欧就是这样的情况,支持退出欧盟的投票者同样集中于农村地区和小城镇以及伦敦以外的城市。在法国也是如此,父辈和祖父辈曾为共产党或社会党投票的工人阶级选民正支持玛丽娜·勒庞的国民阵线。
但民粹民族主义是一个远比这更广泛的现象。
民粹主义源于社会分裂
文章称,如今由受教育程度定义的社会阶层似乎已经成为无数工业化和新兴市场国家中一种最重要的社会分裂现象。这受到全球化和技术进步的直接推动,而全球化和技术进步又受到自1945年以来由美国创建的自由世界秩序的促进。在我们谈到自由世界秩序时,我们说的是近年来推动全球增长的基于规则的国际贸易和投资体系。这是使得苹果手机能够在中国组装、并在圣诞节前的那周运到美国或欧洲顾客手中的体系。它还促使大批人员由较贫困国家流向较富裕国家,他们在这些富裕国家可以为自己和子女寻找到更多机会。
但大家如今都痛苦地意识到,这个体系所带来的益处并没有扩散到所有人口。随着企业为应对竞争残酷的全球市场而进行外包并提高效率,发达国家工人阶级的就业岗位逐渐消失。
这一长期情况因为2008年的美国次贷危机以及几年后发生在欧洲的欧元危机而大大加剧。在这两个例子中,精英们设计的体系都在面对外部冲击时严重崩溃。这些失败的代价又一次更多由普通工人承担,而非精英自身。此后,真正的问题不该是为什么民粹主义在2016年出现,而是为什么它过了这么久才显现出来。
文章称,美国的政治失败在于,该体系并未充分代表传统的工人阶级。在共和党占据支配地位的是美国企业及其从全球化中获利颇多的盟友,而民主党变成了身份政治的政党:一个由女性、非洲裔美国人、拉美裔美国人、环保主义者以及同性恋者等群体组成的联盟,这个联盟忘记了对经济问题的关注。美国左翼未能代表工人阶级的问题也反映在欧洲各地的类似情况中。民族几乎总胜过阶层,因为它能带来强烈的身份认同感,与一个有机的文化共同体建立联系的渴望。这种对身份认同的渴望正以美国另类右翼的形式出现。但除了这些极端主义者之外,很多普通美国公民也开始思考为什么他们的社群正充满移民,谁批准了一个政治正确的语言体系,在这样的体系中人们甚至无法表达不满。这就是为什么特朗普从受教育水平更高、更富裕的选民那里也得到了不少选票,这些人不是全球化的受害者,但仍感到有人正从他们手中夺走他们的国家。
美国霸权时代走向终结
特朗普获胜对国际体系将带来哪些具体影响呢?与批评者们的观点相反,特朗普确实拥有始终如一、深思熟虑的立场:他在经济政策和全球政治体系方面是民族主义者。他曾明确表示,他将寻求就现有的贸易协议重新进行谈判,例如北美自由贸易协定,可能还有世界贸易组织。如果他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他愿意考虑退出。他对俄罗斯的普京等“强有力的”领袖表示了赞赏,他们能通过果断行动获得结果。他对其他北约成员国或日本、韩国等传统美国盟国的热情要小得多,他指责这些国家搭美国力量的便车。这意味着对它们的支持将在对成本分担重新谈判的条件下进行。
文章称,这些立场对全球经济和全球安全体系的危险不可能被轻描淡写。当今世界充满经济民族主义。一直以来,一个开放的贸易和投资机制的维持依赖于美国的霸权。如果美国开始采取单边行动改变契约条款,全世界范围内会有很多强大的参与者乐于实施报复,并引发一次让人想起上世纪30年代的经济螺旋式下行。
对国际安全体系的危险同样巨大。特朗普对俄罗斯的立场尤为令人担忧。特朗普那种与俄罗斯“更好相处”的努力将首先令乌克兰和格鲁吉亚受害,这两个国家一直依靠美国的支持才能作为拼命挣扎的民主国家保持独立。
更广泛地说,特朗普担任总统将标志着一个时代的终结,在那个时代,美国对世界各地生活在腐败独裁政府统治之下的人们而言象征着民主。美国的影响力一直在更大程度上依赖于它的“软实力”,而不是入侵伊拉克那样的错误力量投射。美国周二作出的选择意味着由自由国际主义阵营向民粹民族主义阵营的转变。
“交易特质”带来不确定性
文章称,关于这个新美国,目前仍有一些很大的不确定性。虽然特朗普从本质上说是一个始终如一的民族主义者,但他也是“交易型”特质的。在特朗普发现其他国家不会依照他的条件就现有贸易协定或同盟安排重新进行谈判后,他会怎么做?他会勉强接受他能得到的最好交易,还是直接退出?
由他来控制核按钮的危险得到了很多谈论,但我的感觉是,他内心深处更是一个孤立主义者,而不是一个渴望在全世界使用军事力量的人。在他面对要处理叙利亚内战这个现实时,他最后很可能借鉴奥巴马的剧本,然后继续坐等这出戏演完。
如今,对自由民主的最大挑战不仅来自公然实行独裁的国家,也来自于自由民主世界内部。在美国、英国、欧洲和很多其他国家,政治体制中的民主部分正在反抗自由部分,并威胁要使用其表面上的合法性来撕毁之前的一些规则,正是那些规则维持了一个开放、包容的世界。
文章称,创造了这一体系的自由主义精英需要倾听门外的愤怒声音,把社会平等和身份认同作为他们必须解决的最重要问题来思考。不管怎样,我们都会在接下来的几年遇到一段艰难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