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由80后年轻人挑梁,台下由“80后”老艺术家把关,这是新版《白毛女》给人最直观的印象。
作为中国民族歌剧的里程碑,《白毛女》1945年首演以来,一直盛演不衰。昨晚,由文化部组织复排的新版《白毛女》巡演至上海大剧院,现场座无虚席。今晚,该剧还将在大剧院演出一场,两场均由雷佳(饰 喜儿/白毛女)、张英席(饰 王大春)、高鹏(饰 杨白劳)主演。 演出前的采访中,不管是副导演朱亚林、指挥家刘凤德,还是主演雷佳,都对该剧在巡演途中引发的“落泪”印象深刻。从这部作品诞生起,“观众被感动落泪”,几乎是与其最常相伴的一种描述性词汇。 “掉着眼泪来演奏” 为对人物形象塑造有更深的体悟,今年3月,《白毛女》剧组30余位演职人员曾赴“白毛女”原型地——河北省石家庄市平山县北冶乡河坊村实地采风。他们分散住在老乡家,与乡亲们同吃同住同劳动,打柴、放羊、包饺子、贴饼子、点卤水豆腐,都由老乡们手把手地教。演员们有的切菜伤了手,有的锄地磨出了水泡,加上洗澡不便、上露天茅厕,都让他们对杨白劳和喜儿曾经的困苦有了更切身的感受。
扮演杨白劳的高鹏对此深有体会。农闲时,杨白劳要靠卖豆腐维持生计,高鹏自然要学点卤水豆腐,“最开始背豆腐担时,我都没明白这是什么东西,杨白劳身上还要披一层薄布,原来是压豆子做豆腐用的。”去了一趟河坊村,高鹏终于把做豆腐的工序搞得明明白白,“过程很漫长,特别累,但终于知道什么是劳动人民的疾苦。” 《白毛女》全国巡演,头一站就去了三个北方城市:陕西延安、山西太原、河北石家庄。三地都与《白毛女》有渊源。在延安演出时,剧组还专门请了一批看过原版《白毛女》的老观众,即便是没看过的年轻人,提起此剧也有很深的感情。回到这部剧的诞生地,“就像回了家,感觉非常亲。”朱亚林说。 刘凤德一直身处演出第一线。他说,延安当地剧场条件并不太好,前排座椅拆掉后,伴奏乐队差不多是和观众坐一块。他至今记得杨白劳死后喜儿三次哭爹的场景,那种撕心裂肺,听着听着,“观众哭了,我也哭了,所有演奏员都哭了。大家真是热泪盈眶,掉着眼泪来演奏,吹管乐的眼泪都掉到了管孔里。”从事指挥四十年,刘凤德说,他从没见过这种场面。 在北方的"戏窝子"山西演出时,大春唱到"跑到山西省,我就当了兵",全场沸腾了起来。来到石家庄,剧组用大巴将河坊村村民接来看戏,有人泪流满面。在杭州时,演出结束了,观众还围着乐池和台口迟迟不肯离去。来到广州,剧组曾有过担心,当地岭南文化和港台文化氛围浓厚,会不会对这个北方农村的老故事买单?“没想到广州观众尤其是年轻观众那么热烈,这是我们未曾预想到的。”朱亚林说。 新版更具当代审美 复排《白毛女》,在主创人员看来,难度甚至超过排新剧。既要把故事讲明白,让老观众感觉原汁原味,又要考虑新观众的当代审美,有重新对话的新语境——要平衡这一点,并不容易。 一年多来,新版剧本改了十余稿,舞美设计大小也改动了几十次。 早年,《白毛女》有过一个五小时版本,由三个演员扮演不同阶段的喜儿,后来又出了三个半小时的版本,有些段落演员用台词说过一遍,还会再唱一遍,“那个年代的老百姓和战士受教育程度不高,就希望掰开了揉碎了将信息传出去,现代人的理解能力飞快,都是跳跃性思维,没必要那么详尽。”朱亚林称。如此,新版得以压缩为两个半小时,情节更紧凑,也更精炼。 新版也更强调回归歌剧艺术本体,突出音乐性、歌唱性和旋律性。“喜儿哭爹”、“穆仁智强抢喜儿”、“赵大叔讲红军”等几场戏,老版里的对白和台词都被改成唱段,更具歌剧的艺术表现力。 “喜儿和大春在山洞相逢”一场,恢复了两人的二重唱,这段重唱原为作曲家刘炽所写,但以前没演过。这里丰富了大春和喜儿的爱情线。改过之后的大春,性格立起来了。
喜儿也多了一个唱段。受尽黄家凌辱逃往深山时,作曲家关峡为此处的喜儿新写了一首咏叹调《我是人》。这也是该作编剧、92岁老艺术家贺敬之多年的心愿。多年前,他就写好了唱词,但从未在台上演过。在他看来,喜儿发展到这个阶段唱“我是人”,就是要强调“我要活得像个人,有人的尊严”。 上海音乐学院王勇教授昨晚同样坐在大剧院观演。就他观察,这部复排剧目很多表现手法依然保留了传统特征,“典剧目自有其文脉,当它形成一种模式后,这种模式本身就有历史价值,所以现在看这部剧的心情,更像看一部文艺精品。”不足之处在于,“在表演和某些细节上或许还有精雕细琢的余地。毕竟今天的观众和过去不一样,台上表演的夸张程度还是较多,表现方式或可适当调整,更便于观众以今天的眼光去接受。” 表演艺术薪火相传 喜儿是全剧最深入人心,戏份最重的一个角色。众多前辈“珠玉”在前,挑梁主演喜儿的总政歌舞团一级演员雷佳,不是没有压力。 两年多前,雷佳接到复排《白毛女》的任务。当时,她就把“第二代白毛女”郭兰英、“第三代白毛女”彭丽媛主演的录像都翻出来研习了一遍,并先后得到郭兰英、彭丽媛的亲身指导。 85岁高龄的郭兰英曾为演员辅导排练20余天。“郭老师唯一一次跟我急,是排喜儿和杨白劳扎红头绳那一段。”雷佳回忆,因为扮演杨白劳的演员不擅为女生扎辫,动作慢,下一个舞台调度她又必须走到另一角,于是,她小声催促了一句,“你快一点!”这个动作被郭老师看在眼里,她直接在排练场喊了起来,“喜儿,你怎么对爹是这种态度?” 雷佳很快反应过来,郭老师自从进了排练场,就没叫过她雷佳,都叫喜儿,“在她眼里,你进了排练场就是这个角色,不能有超出角色以外的东西。老艺术家对艺术的尊重和敬畏,年轻一辈应该学习。” 三代白毛女都给了雷佳表演经验上的借鉴,“王昆老师的首演很朴实,是本色演出;郭兰英老师又把中国戏曲的程式化表演融入其中;彭丽媛老师进一步融合了中国民族声乐与西方声乐体系,更加科学化。我们在台上靠什么理论来支撑?这都是前辈为我们创造的财富。” 两个半小时的剧,除了杨白劳在黄世仁家那一段,喜儿几乎全程在场,连说带唱。加上新增了一段《我是人》和二重唱,喜儿的任务更重了。 从上场的那一刻开始,雷佳的弦一直是绷着的。包括每一个台步怎么走,她都仔细推敲过,“我不会每个地方都用全力,因为表现甜美和愤恨时的技术手段与力道都不一样,每一次上台都是新的开始。” 跟着剧组一路巡演下来,刘凤德也对雷佳的表演很欣赏,“她的唱法完全是美声和民族通用,《我是人》和《恨似高山仇似海》两个唱段,没有一点功底还真唱不动。”剧中还另有三段《北风吹》、三次《小白菜》,雷佳都一个人扛了下来,刘凤德直夸她有一副“铁嗓”,“《小白菜》一起,台下人都很感动。” (责任编辑:树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