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杨利顺
1968年7月8日，我们这批同学一起来到了北大荒，落脚于小圆山脚下的二连，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当年的二连还叫859农场10连。 农工排长水维伦和会计带领我们办学习班，两天后的一个中午，别人都在午休，我们几个同学无所事事，就一呼百应地走出宿舍，号称熟悉一下连队的环境。 当时有金友福、田文祥、赵庆和、鹿洪光、何东友和我，三转两转地我们就走出连队，往团部的方向来到菜地路边的小桥上，大家不约而同地望向菜地——听说那里有西瓜！我们从北京出发时，北京的西瓜已经上市，但不知这北大荒的西瓜熟了没有。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先提议进菜地扒瓜，但出于对黑土地的好奇和对西瓜的渴望，我率先走过了小桥，大家也蹑手蹑脚地来到瓜地旁。 说实话，我们谁也不认识地里的西瓜、香瓜叶子都长什么样，忽听田文祥压低嗓子说了声：“这有一个小西瓜”，大家便呼噜一下子围了过去，唉呀，俺那娘喲，这西瓜也太大了，比拳头大点有限。 忽听 “干啥呢，滚犊子！”一声呐喊从不远处传来。 “有人，快跑！”我回头一看，一位老贫下中农（姓曲，人称老曲头）手拿一根木棍向我们追来，嘴里喊出我们抵达黑土地的第一个昵称：“你们这群大城市来的小王八犊子，再敢来我削折你们的腿！” 我们仓惶逃到路上，老贫下中农没有再追。平日里少言寡语的赵庆和説了一句：“这老灯他就是再教育我们的贫下中农呀？还‘大城市来的小王八犊子’!”这是我第一次看见的老曲头。 又过了两天，我们几个去团部，回来时已经快中午了，走到小桥旁，远远地看见老曲头走回连队的身影。我们没说话，只是相互一对眼神，便呼啦一下拥向了菜地。不管什么生的熟的一通乱砸，瓜地顿时一片狼藉。 我突然发现一个香瓜旁插了一根树枝，心想这个瓜有名堂，我刚要伸手去摘。就听有人喊一声：“不要摘它，这是留种的！” 我抬头一看，啊，又是一位贫下中农，个子高高的，长着一张酷似美国总统肯尼迪的脸，不怒自威：“你们这群小嘎，是北京知青吧？瓜还没熟，别遭踏了，快回连队该开饭了！”就这么，我们臊么搭眼的，低着头走出瓜地。心想“他是谁啊？不认识，来了五六天，没见过此人”。 晚上连里开麦收动员会，指导员王兴洲先讲话，然后説，下面由连长宣布北京知青的工作岗位分配，我们真的很期待这一时刻。 一个高大的身影走到前面，我当时没太在意，何东友捅了我一下，我一看，我的妈呀，这不是在瓜地的那位吗？他是连长！完了完了，这下完了！ 谁知，连长就是连长，对瓜地的事只字未提。 那天我和我的同学一起分配到机务排。三位女将：徐淑兰、吴淑芳、李大焕。男士有：魏璞、陈志毅、赵永胜、肖宝成、刘敬伦和我，我被分配到46号车组，敬爱的车长王学民是我师傅。 连长没在意瓜地糗事，却送給我们在北大荒第二个昵称：“北京来的小嘎”！散会以后，大家回到宿舍相互祝贺，并连夜写信把这好消息告诉父母。 第二天，连队放假一天，我们又去了团部，还是昨天的那个时间，远远地又看到了老曲头站在小桥边犹豫着，此刻昨天连长脸部的表情浮现在我的眼前，仔细想他那眼神很深奥，很明显的，平和中略带责备，宽容中含有惋惜，但，我的贼心不死，颇有主张地对大家説：“今天咱们也别乱来，找熟了的摘，注意点脚下。”于是，大家真的小心翼翼地来到瓜地，可，还没等我们下手呢，就听见窝棚里有人咳嗽一声，大家都愣住了，一时间不知是留步还是逃跑。 只见菜组班长大老李手上拎着一筐瓜，从窝棚里走了出来，微笑着説：“北京的红卫兵小将上这来啦？我这有熟的，地里的还没熟，糟践了可惜!”一听这话，我们那个尴尬呀，几双眼睛都在满地找地缝。 回到连队，我把这三次去瓜地的事跟佳木斯荒友唐孝忠大哥説了，并问他这“小王八犊子”和“小嘎”是什么意思，他笑了：“这老曲头管谁都叫小王八犊子，没叫你们这群瘪犊子就不错啦！连长他脾气可大啦，昨天真的很給你们留面子，‘小嘎’就是东北人对小孩的称呼，至于送你们瓜吃的大老李嘛，他为人厚道，好人呀！”。 从那时起，我们见面不是叫对方“小嘎”就是叫对方“小王八犊子”和“瘪犊子”。 作者简介：杨利顺，原黑龙江兵团23团北京知青。 责任编辑：日升 (责任编辑：日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