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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出远门

时间:2021-11-11来源:《春歌秋韵》 作者:余 杰 点击:
1970年4月24日,我第一次出远门,去云南西双版纳上山下乡。走走停停的火车开了四天。许多第一次依旧记忆犹新。 上海北站,火车一声长笛标志着我们新的人生道路的开始。列车还没有开出上海,男生车厢里很快就热闹起来了。刚才还是哭哭啼啼的我们,此刻 有的打

      1970年4月24日,我第一次出远门,去云南西双版纳上山下乡。走走停停的火车开了四天。许多第一次依旧记忆犹新。
 
      上海北站,火车一声长笛标志着我们新的人生道路的开始。列车还没有开出上海,男生车厢里很快就热闹起来了。刚才还是哭哭啼啼的我们,此刻 有的打开旅行袋找东西吃,有的围拢起来打扑克玩 “争上游”,有的看着书。我坐在门口,旁边是列车员的小房间,对面就是女生的车厢。列车员是一位比我们年纪大不了多少的人。交谈后才知道他是六六届的初中毕业生,姓李,分配到这里工作才一年多,属于分配到工矿的。他那时还有一项任务,就是不允许男同学跑到女同学车厢里去。因为我的位子就在他的门口,我们很快就成为好朋友了。
 
      小李告诉我,云南这条线他已经跑了一年了。最近送了两趟知青去云南军垦,每次心情都不好。看见大家哭的情景,他自然想起了自己的弟弟去了黑龙江兵团。他说,你们六九届和六八届最“触霉头”(上海话:倒霉的意思),统统上山下乡。六八届还稍微好一些,有当兵的机会。你们什么都没有,“一锅端”。
 
      一路上,我们只要有时间就聊聊天南地北的事情,包括自己在上海住在哪里的,爸爸妈妈是干什么的呀,家里有几个上山下乡什么的,这是那个时余杰在农场椰树林 146 候的主要话题。记得列车到了广西的时候,车厢里有两个同学为了一件小事打起来了。小李得知后立刻跑过去劝解。没想到双方都不买账,居然一起对小李骂开了。小李开始不理睬,他们说着说着动手打小李了。真的没有想到,小李还是有一手的。只见他迎着打过来的拳头,向下一蹲,随后一扬手将两个人都打倒在地。整个车厢里的人都惊呆了,小李理都没理这两位打架 者,好像没事一样回到自己的休息室里。两位打架者从地上爬起来以后,满脸通红回到自己的位子上,车厢里安静下来了。
 
      我连忙跑到他的小屋里关切地问他有没有事情。他微微一笑说,小事一桩!我问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本事?他笑笑说,“文革”前他是少体校武术队的。原来如此!那天,我最感动的是小李对我说:“算了,我能够理解的。上山下乡了,心里火气都很大,不开心呀。过一会儿我会过去对他们赔不是的,让他们消消气。大家都是上海人嘛。”
 
      列车将要到达贵阳的时候,小李让我趁列车停靠半个小时的机会下车去走走。两天下来了,我们许多人的脚都肿了。那时我想,贵阳是贵州省的省会,应该与我们上海差不多吧。大城市嘛!
 
      列车停靠贵阳站后,眼前的一幕令我目瞪口呆:一大帮子孩子蜂拥到我们的列车旁,人人伸出手向我们乞讨着。有的孩子没有穿鞋,浑身上下只有一条短裤衩,甚至还有已经开始发育的女孩连上衣也没有。个个脸上灰黄,头发长长的几乎分不出男女。一眼望去简直就是一大群没有爹妈的流浪孩子。你别看我们这些男生平时嘴巴都很老,互相不买账,但是这时都好像不会说话了,个个张大嘴巴注视着眼前这些乞讨的孩子。我们还没缓过神来, 又围拢上来一大群女人,有怀抱孩子的年轻妈妈,有步履艰难的老人,还有拉着三四个孩子的中年妇女。她们几乎是一个动作:向我们伸出乞讨的手!
 
      小李见状,立即从自己的小房间里拿出一袋饼干走下车去,对着围拢来的人群,不慌不忙地递上一块块饼干。我们看见后都纷纷从自己的行李里寻找可以吃的东西给他们。任何一样可以吃的东西只要一到那些脏兮兮的手里,马上就被塞进嘴里,好像他们已经好长时间没吃过东西了。那些没有得到食物的人一边不停地乞讨,一边用羡慕的眼光注视着得到食物的同伴。我记得挤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小男孩,满脸的污垢,一双小手上都是开裂的口子。他光着脚,使劲地向我伸着手。车厢太高了,等我把几块饼干递给他的时候,被旁边一个大男孩一把抢过去塞进嘴里了。我立刻将上半个身子都探出车窗,在接近他的小手的时候才放开手。他终于吃到了,我有点欣慰。一些同学无法接近车窗口,他们就将手中的食物从人群的缝隙里抛向外面。下面的人群便发疯般争夺起这些食物……
 
      我们去云南下乡,任务就是种橡胶,建设祖国第二个橡胶基地。我们这代人肩负着何等重大的责任啊!我们的国家多好啊,可还有多少人在受苦啊!?
 
      列车从贵阳车站再次启动的时候,我们中的许多人都哭了。
 
      小李说:“我来来回回看得多了。兄弟,这些地方穷啊!”
 
      这一幕对于我们这些刚从学校走向社会的青年学生来说是刻骨铭心的。直到今天,我们聚会的时候还会常常说起这事。
 
      经过三天的旅程,我们到昆明了,还要换乘长途汽车到西双版纳去。告别的时候,小李对我说:“只要我还在跑这条线,两年后一定乘我这趟车,我们再好好聊聊。”小李还将上海家里的地址写给我,让我到了以后给他去信。他还特意跑到被他“教育”过的两位知青那里道别。不打不相识,这时他们已经成为好朋友了。
 
      “再见!”小李说,“你们还要继续,我可以回上海了。唉,看着你们这样去上山下乡,心里很不好受啊。”
 
      我的眼圈红了,他也是!
 
      【作者余杰,男,上海知青,1970 年 4 月到云南西双版纳东风农场务农,1979 年 2 月回沪,从事企业党建工作,2002年参加上海临港新城开发建设,2012年末退休。】
 

责任编辑:日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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