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如下: 与戴季陶的谈话笔记 八月十日上午,戴季陶先生和他的夫人钮女士来拜访我。 在几句应酬话后,戴季陶说:“近来身体很不好,多次想设法出国。实际上去年已准备赴欧洲。因为介石和其他朋友坚决地挽留我帮助国内的建设工作,终于没有实现出游的计划。”他说:“我个人既不爱钱,又不要地位。我加入政府的唯一动机,是为党国的艰难事业,尽个人的一份责任。”我知道戴季陶是受了蒋介石的差遣来探听消息的,便设法打断闲话,说:“戴先生没能出国实在是太可惜。” 戴季陶似乎被我的话窘住了,便沉默下来。 看大家都无话可说,钮女士便问我:为什么还不到南京去。我回答说:“安葬礼已经完成了。我为什么还要到南京去呢?”钮女士很客气的说:“陵园实在很美,一切应有的设备,都在您的住宅内预备了,很方便。我们都希望看见您在那里。在那里您也可以就近向政府提建议。”我直率地答复她说:“我是不适于政客生活的。况且我在上海都没有言论的自由,难道到南京可以希望得到吗?” 这时,戴季陶从坐位上站起来,嘴里咕噜着,似乎说有件什么东西要给我看。同时,他伸手在他的衣袋里摸索了一番,取出一张折着的纸。他正预备把纸递给我时,我已经看清楚了。我说:“这好像就是那份我拍给反帝国主义大同盟而被南京禁止发表的电报抄稿。” 戴:“这电报真是夫人打的吗?我实在很难相信!像你这种地位,取这种态度,有点不可思议。这实在是一桩很严重的事啊!” 宋:“这是唯一的诚实态度。假使孙先生处于这种环境之下,也必然要取这种态度。你们散布谣言说我的电报是共产党的捏造,未免太可笑了。我可以证明,电报中的一字一句都是我自己写的。” 戴:“对于一切的罪恶,共产党都应当负责。尤其是现在,共产党受莫斯科的指导,正在全中国制造混乱,杀人、抢劫、放火,你怎能发出这种电报来攻击政府呢? 我们虽然个人之间有相当的情感,但对您这种严重的过失,也不能忽视不问。而且即使政府有错误,你也无权公开批评。你应当遵守党的纪律。尤其不应该的是,你这电报是打给外国人的。这简直是丢政府和人民——你自己的同胞——的脸啊!” 宋:“关于党纪一层,我本不属于你们的党。虽然我应当感谢你们硬把我的姓名放在你们的中央执行委员的名单中。现在你竟有勇气公然说我没有发言权!你们将我放在你们的中央执行委员中,是拿我当招牌去欺骗民众!你们的好意正是对我的一种侮辱。我要告诉你,没有哪个人以为南京政府是代表中国人民的!我是替中国被压迫的民众说话的,这你应当知道。我的电报所打给的‘外国团体’对中国国家与人民是友还是敌,全世界人民都很容易分辨。你刚才谈到反帝国主义大同盟时,表示了十分的‘爱国义愤’。然而,这个‘外国团体’却正在为中国的主权和民族的独立而积极地工作。我的电报正是为了维护中国人民的形象。你们投降日本和外国帝国主义者、污蔑革命的苏俄,才证明你们已沦为一伙走狗,给国家与人民带来了耻辱。你们的爪牙杨虎,向法租界巡捕房诬告我装置秘密无线电,你们指使外国侦探来对付我,这不是丢脸吗?你们在中国革命的历史上留下了多少污点。中国民众总有一天要和你们算账的!” 戴:“你太性急了!孙夫人,革命决不是一天就可以完成的。请你不要枉费精力从事破坏工作,专门来攻击政府和几位领袖。你的责任是与我们合作。你的这种偏激的情绪,我很理解。这完全是你近几年来经历太多痛苦的结果。但是,孙先生并不是一个寻常的人,他远远超过一切人。上天赋予他非常的智慧和才能,他的理想超前了几个世纪。你一定很清楚,三民主义决不能梦想经过几代人的努力就可以完成。它的完成也许需要三百年或是四百年,这谁又能断定呢?” 宋:“你现在所引证的这些话,很明显都是从被你们篡改过了的三民主义中来的。孙先生自己曾多次表示,假使党员始终能忠实主义努力奋斗,国民革命在二三十年之内就能够成功。事实上,当孙先生起草《建国大纲》时,他的原意就是希望这些计划都能在他生前实现。你想一想,如果不是这样,‘天赋聪明’又多次受到党内军阀背叛的孙先生,会主张安排一个军人专政的军政时期吗? 戴先生,你的这些议论很显然是带了病态的。这是因为你身体太坏,导致你变得太过悲观。你不再是青年时代那个热衷于革命、正义与改革的戴季陶了。你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佛教徒!我要警告你,绝对不要把孙先生当作一个偶像、圣人或者当成另一个孔夫子。这完全是对孙先生的污辱。因为无论在思想上还是行动上,他始终是一个革命者。我很遗憾,你的思想已经退化了。” (责任编辑:日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