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部具有上海特色的方言滑稽戏,给上海的石库门留下一个雅号“72家房客”。 72家,虽然有些夸大,但足以说明过去居住在石库门里的老百姓拥挤的程度。前楼、东西厢房、亭子间、灶头间等等,都是石库门里房间的专用名。 走进石库门,迎面看见的就是客堂间,这是72家房客的公共区域。 我小的时候看见的客堂间中央有张八仙桌,上面摆放着一尊菩萨。桌上香炉上一根接着一根的香不断地冒着香香的烟,客堂间里布满了烟香味道。 ![]() 在我儿时的记忆中,每天早上左邻右舍的老人们都会自觉地来到桌子前,点上一炷香,双手作揖,念念有词一番。午饭后,老人们会聚拢在客堂间,谈天说地,家长里短。我的奶奶是个很会讲故事的人,她常常会给老人们讲各种鬼怪妖神的故事。到了傍晚时分,奶奶会来句类似“且听下回分解”的话,对老朋友们说:差不多了,该烧夜饭去了,一会儿孩儿们要回来吃饭了。 等我小学快要毕业的时候,学校停课了。记得那会儿父亲上班前总是关照一句,勿要到外面闯祸啊,没事在家里看看书。看看书? 见鬼了,家里的书只有语录了。 大人们前脚刚走,我们这些无书可读的孩子们就会到客堂间玩集合,大家商量着今天该到哪里去玩。你一言我一语的大声嚷嚷,使平日里安静的客堂间顿时喧闹起来。这个时候,东厢房里的二房东奶奶迈着小脚走出家门会呵斥我们,总是要赶我们走。我心里就在嘀咕:难道这个客堂间只许他们白相,我们不可以玩? 小伙伴有的讲,对,伊拉就是在这里烧香拜菩萨,是封建迷信的。 还有的说,我有一次唱歌走过客堂间,被二房东奶奶骂了一句,讲要冲犯菩萨的。 唱歌也勿好唱,客堂间又勿是伊拉家里的,这是我们大家都可以玩的地方呀。 1966年的夏天有点热。空气里散发着灼热的味道,人也一样都在紧跟干革命了。 ![]() 我们发现摆放在客堂间正中央八仙桌上的那个菩萨不见了。那些烧香的坛坛罐罐也不见了。桌上清清爽爽铺上了一块红布,墙上贴上了一张毛主席的画像。 那时的我们才十三、四岁,惊讶地望着眼前突如其来的变化。泥菩萨到哪里去了?被啥人藏起来了?红布是啥人铺的?毛主席的像是啥人贴的? 反正现在我们都是革命小将了,大家索性在客堂间八仙桌前坐下亮开嗓门唱起了《大家航行靠舵手》。接着是毛主席语录歌《造反有理》、《下定决心》。唱完了,我们跺着脚高喊着:“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 “横扫一切牛鬼蛇神!” “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 二房东奶奶吓得连忙躲进家里。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啊! 我们开心地笑啊唱啊。从小生活在石库门里,第一次在这些老人面前趾高气扬。第一次在客堂间里大声唱歌。有劲!有毛主席老人家撑腰,啥人怕啥人啊! 唱完了,我们在八仙桌上铺开陆军棋棋盘,一直玩到大人们陆续下班回来才散伙。 ![]() 十多年后我从广阔天地再次回到石库门家里的时候,客堂间大变样了。中间的桌子早就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四周的煤气灶和锅碗瓢勺,客堂间变成了灶头间。再后来随着老城厢的改造,石库门的客堂间只是一种记忆了。 作者简介:余杰,男,生于1952年12月25日。现居上海。1970年4月从上海向东中学(原南洋女子中学)69届初中毕业,到云南西双版纳东风农场上山下乡。1979年2月返回上海,进入上海第三机床厂当工人,后在宣传科工作,1986年入党。先后担任企业党委委员、党办主任、支部书记、车间主任、厂长等职。2002年参加上海临港新城(现为临港新片区)开发建设,担任港城集团行政总监、党办主任。2012年底退休后在浦东新区国资系统发挥余热,从事基层党建工作至疫情爆发为止。自2007年起在网络上刊发有关知青上山下乡问题文章约450万字。 责任编辑:日升 (责任编辑:日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