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还是在插队落户的岁月里,我当过一回伴郎。记得那是1970年的秋收过后,队长的六弟老疙瘩要成亲。老疙瘩长我三岁,那年也才二十一岁。说的这门亲是邻村泉口的农家姑娘。临近喜期,老疙瘩邀请我和插队伙伴小乔加入他的迎亲亲友团。当地迎亲的人选是叔伯兄弟或是同村的同辈哥们,老疙瘩邀请两个上海知青加盟迎亲队伍,就是为了“架势”。
娶亲那天,我和小乔换上平时舍不得穿的“的确良”卡其布中山装,我是藏青色,小乔是银灰色。老疙瘩说:你俩什么都不用做,站在我身旁就行了。迎亲的哥们打趣道:“姚子,给你戴上红花,你比新郎官还精神啦!” 那天迎亲用的是马车,队里没养马,用了一头大青骡。骡头上系了一朵红纸花,车帮上扎了红布条。从我们村到泉口村有二里地,马车行到女方村口,锣鼓唢呐响起来了,放一挂鞭炮,以示迎亲驾到。到了新娘家门口,又放了一挂鞭炮。新娘家主事的女长辈出门,跟媒人说,姑娘正在梳头。媒人随即递上一个“梳头红包”。我好奇,悄声问同行的亲友,这个红包得放多少钱?亲友回答,少则5元,多则10元。 接过红包的女长辈转身回屋。一袋烟的工夫,迎亲团的主事吩咐放第三挂鞭炮。女方家的女长辈复出,说姑娘正在换衣裳。媒人又递上一个“穿衣红包”。又约莫一袋烟工夫,放了第四挂鞭炮,锣鼓唢呐自然是不停歇。女长辈第三次出屋,告知新娘子准备上轿了。媒人再递上一个“上轿红包”。新娘子在哥哥的背负下,由送亲女眷打着一顶红油纸伞罩着新娘,送上了迎亲的马车…… 当地有“拦喜”的习俗,迎亲马车出了泉口村,但凡是路口、桥头,或是拐弯处,都会有人拦路。拦路人大多是半大孩子,也会有年长的老人,站在路中央,抱拳拱手,高声说道:“恭喜!恭喜!”迎亲队伍里有专事散发糖果的人,给每个“拦喜人”兜里塞一把糖果,回应道:“同喜!同喜!”二里地的迎亲路往返耗时近三个小时。 和各地迎亲一样,新娘必须在中午前娶到家。新娘子下了马车,还是脚不沾地,新郎官老疙瘩背起新娘,跨过火盆进洞房。中午婚宴,我和小乔被安排在新郎新娘的主桌。那餐婚宴是“八大碗”。那八个菜我记了一辈子:红切肉(用红曲米染红)、白切肉,这两碗肉都煮八成熟,据说八成熟吃起来过瘾。第三碗红烧鲫鱼,不知当地什么风俗,竟然不刮鱼鳞。第四碗坨子,就是掺有少许肉酱,大部分是馍馍碎屑配上切碎的油馓子和黄豆芽,再调和鸡蛋淀粉,捏合成拳头大的圆子放在油锅里炸,而后上笼蒸。第五碗红烧海带,第六碗粉条肥肉丁,第七碗大青豆拌萝卜丁,第八碗盐水花生米。八大碗中“后四碗”可以添加。酒管够,当地产的60度老白干。那酒冲头,乡亲们戏称“冲头大曲”。 我和小乔虽说是充当伴郎角色,按时下的规矩,新郎还得给伴郎发个红包呐。可当年皖地农村没这规矩,我和小乔为出礼犯了难。我多了个心眼,问了一个和老疙瘩不是宗亲的社员。那位社员告知当地的随礼规格:乡邻1元钱,宗亲2元钱,至亲5元钱。我和小乔商量,咱俩纯粹捧个场,出1元钱也可,出2元显得大方一点。但我觉得换一种方式也许效果更好。我提议,每人取出两条414新毛巾,我配上两支庆丰牙膏,小乔配上两块绿叶香皂,总价值为3.6元。那是一份耀眼的礼物,因为这些来自上海的日用品在当时的安徽农村可是稀罕物啊。 责任编辑:日升 (责任编辑:日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