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过去几十年了,但朋友们一直将此事作为趣谈,都说我和薇红的婚姻是狼作的“媒”。 那年冬天,林场开始造砖瓦房了,板夹泥的老食堂就理所当然地废弃了。 我们林场坐落在一个山窝里的平地间,东西长南北短,东头是家属区,中间是场部,西头就是一些车间、仓库和知青宿舍,老食堂就在最最西头。再往西就是一大片草甸子和远处延绵起伏的大山了。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夜,我把薇红约到了废弃的老食堂,下决心要向她道出我憋在心里许久的心声。 餐厅里空空荡荡,门窗都拆光了,比现在的动迁房就多了个屋顶。没有坐的地方。女朋友在等待,我又不知该怎么开口,于是就这样面对面静静地傻站着。我望着她,她望着我,淡淡的月光渗进屋里,沉在脚下,两个对视的人影谁也望不清谁,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与心跳:“咚咚!”“咚咚!” 那两片平时一贯油腔滑调的厚嘴唇此时却只会笨拙地抖动,就是没抖出声来,没抖出我心中排练已久滚瓜烂熟的那句话来。 算啦!既然嘴巴喇叭腔了,就干脆横下一条心,直接把她抱住就得了,行动永远胜于言语!我要用行动告诉她我对她是真心的。对,我要把她抱得紧紧的,让她两脚离地,她会懂的,一定……。 未曾想,有时候行动比言语更难。要不,先拉拉手? 忽听厨房那边好像有窸窸窣窣的声响,不像是人动静。夜深人静的,这声音让人有点头皮发麻。我硬起麻酥酥的头皮壮起麻酥酥的胆蹑手蹑脚地走进厨房查看——与餐厅一样,月光下的厨房里也是什么都没有。可是那诡异的声音还在,似有似无隐隐约约。继续循着声音来到后窗往外看,见有一条黑影正在窗下舔食冻成大冰坨的潲水呢。 “噢,没啥没啥,是条狗。走吧。”我对牵着我的后襟随后跟进来的薇红宽慰道。突然感觉不对劲:“咦?谁家的狗会饿成这样,由最东头跑到最西头来找食吃?不对不对,我刚才一开口说话它受到惊吓怎么会一扭头往西面山里方向逃走?不像是狗,该不会是只狼吧?” “你别,别吓我,我们回,回去吧。”薇红的声音都变了。 我说我是瞎猜的,再去看看就知道了。哪料再到窗前往外张望不禁脖子后面嗖嗖冒凉气:那物没逃多远就站住了,正不甘心地回过头来往这边“留恋地张望”呢。看体型与狗无异,可尾巴却是垂着的,尤其那两只眼睛实在是瘆人,绿幽幽的在黑夜中就跟两只小灯泡似的,令人不寒而栗,我的汗毛都一根根竖起来了。后来听人说,狼与狗的主要区别不仅在身形和眼睛,还在于会不会让你毛骨悚然。因为它有杀气。 “真的是只狼!你看见那两只眼睛了吗?” “我不敢看!快快快回去吧。你捡啥呢?” 我是在捡破灶台上的砖头作防身武器。显然这只狼很饿了,万一它想起来其实这里有两个人比潲水更好吃就麻烦了。作为男子汉怎么的也该有所表现,在女友面前装出点英雄气概来。我告诉她:“有我在,别怕!” 刚退到有灯的地方,薇红就一头扑进了我的怀里——她被吓坏了。 我扔掉砖,趁机紧紧抱住她,“咚咚”声贴在了一起,连成了一片。 那天我与她确定了恋人关系,有老食堂与狼为我们见证,更可以说,我们的婚姻是狼为“媒”。 (责任编辑:晓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