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辰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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赣江历险记

时间:2019-07-23来源:上海知青网浦江情论坛 作者:顽石 点击:
我生长在大江边,自小就喜欢游泳,并因此在水中多次遇险。尽管我的大堂兄已经做了河伯的东床驸马,我内心也一直在猜疑江水可能会在某一天成为谋杀我的凶手,可我仍不愿放过每一次与江水亲近的机会,有时甚至到了一日不游如隔三秋的地步。直到调入上海工作后
     我生长在大江边,自小就喜欢游泳,并因此在水中多次遇险。尽管我的大堂兄已经做了河伯的东床驸马,我内心也一直在猜疑江水可能会在某一天成为谋杀我的凶手,可我仍不愿放过每一次与江水亲近的机会,有时甚至到了一日不游如隔三秋的地步。直到调入上海工作后,从此,心中少了份担忧却多了份遗憾,生活多了份安逸却少了份乐趣。
    说起水中遇险,印象最深的当数在江西峡江农村插队时所发生的那次。1969年夏末,县里抽调大批劳力在赣江西岸修筑防洪大堤,上千知青都参加了那次大会战。那火辣辣的骄阳,那滚烫滚烫的黄沙,那两头见星光的工作时间,那全凭手挖肩挑的高强度劳作,相信所有参战人员都会留下刻骨铭心的记忆,也不用我再多作赘叙了。
    当时大队去的几百人住在赣江旁朱家村的一栋祠堂里,睡觉是在地上垫了些破旧的晒垫,大家席地而卧。伙食也差。有一天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也许是慰问团来了,也许是中秋节什么的。反正那天午餐不是吃腻的冬瓜南瓜,而是喷喷香的红烧肉和酒,大伙的高兴劲就甭提了。分到碗里的酒并不是很多,可不善饮酒的我喝完已觉脸红耳赤晕晕呼呼了。饭后有人悄悄提议去游泳,于是一大群男知青偷偷摸摸地往江边溜去。这时漫天却刮起了一阵紧似一阵的西风,吹起的沙子打在身上生生的疼。等见到江中那滚滚的白浪,有些人连水也不敢下了,只有十几个胆子大的还是忘情地扑入水中嬉闹。一入水我立刻觉得浑身舒畅来了劲,借着酒力喊道:“我们游过江去吧!”应者寥寥。我径直向波涛深处游去,开始尚有三五人相随,游了百多米就只剩下我一个孤家寡人了。我暗想好容易逮着个畅游良机岂能就此放弃。也许是身体里的酒精还在作祟,心中竟陡生出一股“大风起兮云飞扬,赤手擒龙兮气昂昂”的豪气来,决定独自横渡赣江。因为刮的是西风,西岸旁边的波浪并不是很大,而且浪涛是从脑后打来,对游进影响不大,晃晃悠悠反而觉得挺有趣挺刺激的。于是,在西风凄厉的嗥叫声中,在漭漭苍苍的天水之间,在狼奔豕突的波涛之中,我就像是一只小小的蚂蚁,在横无际涯的江面上随波逐浪时隐时现地愈游越远。
    置身于雄浑壮阔的大自然中,我又渐渐地感到了自己的孱弱渺小。这时在游泳蹬水时脚趾不知触碰到什么东西,这使人联想起那些个河妖水怪的传说来,我似乎觉得在那深邃神秘的江底,有一条尖牙利齿的大怪鱼瞪着双眼觊觎着我的身体正在下方游弋呢,不由得在心中又莫名地生出一种“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的孤独感和恐惧感来。可想起我那英气勃勃的大堂兄不正是在这条江河里当值吗,恐惧和孤独感顿时消退下去,胆气重又壮了起来。
    愈往东游浪涛愈大,游了一大半距离,眼看离东岸还有两三百米了,猛地发现情况不妙。原来在游进当中我已不知不觉被江水往下冲了有近千米,河流在下游向西边弯过去,东岸下游全是些高耸的峭壁。惊诧中我转过身想往回游,甫一转身就被劈头盖脑的浪涌呛了个鼻酸目眩浑身抽搐。脑子里嗡地一声冒出一个念头:“完了!这下淹死还要当成典型批。”(此前工地已淹死过人,上边也一再强调了不许游泳的纪律。)在此生死攸关之际,我清醒地意识到慌乱就是死亡,一边挣扎着顶开浪涌浮出水面,一边在心中告诫自己:“沉着!沉着!要沉着!”这时脑海中似有电光一闪,肾上腺立刻加速分泌,人也立马镇静下来。我暗忖:仓促间要顶着这样的恶浪往回游肯定凶多吉少,于是再次返身向东,迅速估量了一下流速和到下游峭壁间的距离,觉得往东游胜算更大一些。即刻改蛙泳为自由泳,并将游进的方向调整为与河岸成45度夹角奋力向前猛冲,一心想抢在峭壁前上岸。
      一百米,五十米,棕褐色的峭壁如狰狞的怪兽向我越来越逼近了。浪涌借着风势恶狠狠地拍向江岸发出低沉的吼声。 三十米,二十米,我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在作生死间的冲刺。可激流似箭,无情地将我向峭壁下的旋涡中捅去。我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没有估计到水流越是接近峭壁而流速越快的变化。强弩之末的我被一种强烈的绝望感紧紧地攫住了,几乎脱力的我仿佛看到大堂兄正嬉笑着向我走来,难道我真的要去陪我大堂兄?!突然,我觉得水中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将我从旋涡边拉了出来,并缓缓把我向上游的岸边推去。借着这股力量我平缓地靠了岸,精疲力竭地趴在脚下溜滑的石坡上喘着粗气,喘息了老半天才爬起了身。侧首一望,不由打了个寒战,好险啦!再往下不远就是峭立的崖壁,浑浊的旋涡张着大嘴在峭壁前旋转翻滚,贪婪地吞噬着它所能得到的一切。我以手加额暗自庆幸并缓步向上游走去。
    也许是风浪太大的缘故,江面上除了在白色的浪尖上还有几只无畏的黑色江燕不时掠过外,先前还在江面上盘旋的一群江鸥此刻也躲在江岸避风处缩头缩脑地呆立着。我本想找条船渡过去,可举目眺望,江面根本就看不见一条船的影子,还是得靠自己游回去。沿着河岸往上游行进的过程中我想出了游回去的办法:一是增加换气频率,这样即使呛水也有余气可用;二是在浪涌拍打过来时立即低头潜水而过;三是采取顺水游的方法以节省体力。办法很奏效,回游中虽然也呛了几口水,可是程度轻多了,终于逆风顶浪顺流地游了回来。事后我写过一首歪诗以为纪念,诗曰:
               
                酒后西风凶又狂,
                独骑踏浪胆气张。
                燕鸥千羽滔滔水,
                鱼蛟万条莽莽江。
 
                惊涛旋涡擦身过,
                挥臂蹬腿奋力搏,
                劫波渡尽狂徒在,
                恶涌潜出豪气长。

    这次水中遇险也让我悟出了一点人生的道理:一为处世少逞匹夫之勇,遇事要沉着;二为勇敢拼搏是战胜厄运走出困境的唯一选择;三是成功往往离不开幸运之神的眷顾。至于前面提到的那股神奇力量,熟谙水性的人也许已经猜到,那只不过是旋涡边上产生的一股回流而已。当时若是慢上几秒错过了那股回流的话,读者诸君也许就看不到这篇拙文了。


(责任编辑:晓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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