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河岸边浓密的灌木葱郁苍翠,阳光透过浓密的树叶洒向水面,显得斑斓绚丽,空气中含有各种野花释放出的香气,静谧的四周只有汩汩而流的河水声。躺在河边,看着湛蓝湛蓝的天空,棉絮一般的白云低垂,似乎只要一蹦跶,就可撕下一片。顺着河边走,被惊吵到的山鸡或飞鸟扑棱棱从树丛中腾起,跃上空中。
河的两侧是广袤的湿地,“一岁一枯荣”的野草形成了盘根错节的塔头,春秋时节踩着塔头行进,脚下一打滑便踏进深深浅浅的水潭,农田鞋和裤腿湿个透,顿时透心凉。这里属高寒地区,年极端最低气温在零下39摄氏度至44摄氏度,无霜期90 至115天。每年11月上旬至次年4月中旬为结冰期,河面冰雪覆盖,放眼远眺,棉被般厚实的白雪让整个世界白茫茫一片。
农场以河流冠名,但我们都不临河而居,河边尽是塔头地,也就是湿地,不宜建居民点。1955年,创业者在这片亘古荒原燃起了第一缕炊烟,他们将各分场都建在高处。农场的生活用水也不取自这河,用的是井水。想想也是,河流一年冰封的日子近半,靠河水怎么过日子。
但是,河水滋养了土地。三分场离河最近的地块是菜地,那地块肥力足,老职工技术好,指导有方,蔬菜排精耕细作,他们种的蔬菜可是远近闻名。天气转暖后,小白菜、韭菜、芹菜、菠菜、茄子、辣椒、西红柿、黄瓜、豆角、西葫芦、窝瓜轮番上市,场部和别的分场,甚至更远的地方,都会开车来采购。
北大荒的气候似乎不用分四季,可以简化成热天和冷天两种。一到热天,起伏的漫岗远近高低色彩丰富;而进入冷天,四野一片白。我们的食谱与天气的转换十分相似,夏天蔬菜品种丰富,冬天则变成了单色调,菜窖里只有大白菜、大头菜(上海人叫卷心菜)、土豆、萝卜这几种能储存的蔬菜,顿顿饭见不到绿色。那一年,有个病号胃口很差,可天天给他吃的东西与我们的一样,他念叨,要是能吃上绿叶菜该多好啊!炊事班的老刘头干了几十年火头军了,见多识广,听闻后告诉说,菠菜不怕冻,你们上地里找找,捡些回来,给他做个汤。
在我印象中,冻过的柿子、梨挺好吃,可冻菜太难吃了。有一年,大白菜冻在地里,拉回来后,怎么烧都水啦吧唧,一股腐味。冻过的菠菜能行吗?我们去试试。我和小朱到了几里路外的菜地,找到种过菠菜的地方,拨开覆盖的雪,捡拾到一些残留在地里的碎叶片,见到孤零零站立着的菜梗,就一脚把它踹倒,将碎屑拾起来。冰冻的菠菜碎叶酷像玻璃片,碰在一起,声音嘎巴脆响。在几垄地里来来回回搜寻后,用围裙兜着带回来的菠菜屑,珍贵得赛似珍宝。菠菜果然与白菜不一样,冻过也无伤口味。在滴水成冰的严冬,能让病号喝上飘着绿叶的菠菜汤,我们生出小小的成就感。
如今的农场与40多年前不可同日而语。十一届三中全会后,知青大返城,农场开始改革,形成了大农场套小农场的统分结合双层经营体制,现在正进一步实行企业化改革,剥离社会事务,以期用新思路、新办法,创造新业绩。
几年前,原来散落在4万多公顷场区的十三个分场,仅留下两个设为单独的作业区,其余全部撤点归并到场部,场部俨然成了小城镇,集市上,农场职工自产自销的蔬果摆满摊位。我去过一个作业区的蔬菜温室大棚,棚内建有灌溉系统,人造小气候让多种原本在不同节气生长的果蔬成活在同一空间。都入秋了,可攀援在人字架上一尺来长的油豆角还在长,豆荚肥嘟嘟的,与我同去的老史见状直呼“好东西,好东西”,一下子买了好几斤带回哈尔滨去。农业技术的提高,让“靠天吃饭”的状况发生了改变,冷天的食材也变得不再单调。在大棚里,除了生产辣椒、茄子、西红柿、黄瓜等蔬菜,居然还有葡萄。菜农说,他在琢磨提高葡萄的含糖量,希望有一天,能打出引龙河葡萄的品牌。我相信,具备了这种经营意识,引龙河这条原本不知名的小河,定能靠它的产品名扬三江。 (责任编辑:晓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