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辰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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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如烟难追忆 一----怀念道娓

时间:2018-07-07来源:黄山茶林场知青 作者: 苏红军 点击:
这张照片是在1971年杨鲁民和曹海红调到茶厂前夕拍摄的。照片中我和曾道娓所站的位置似乎述说着我与她三十多年的友谊:我和道娓从初中到高中都是同班同学,还共同经历了两年文化大革命。但是在到黄山茶林场之前,我们来往并不多,印象是她功课特别好。在黄山
 
 
     
我有一张与道娓一起的照片。照片是在1971年杨鲁民和曹海红调到茶厂前夕拍摄的。照片中我和曾道娓所站的位置似乎述说着我与她三十多年的友谊:我和道娓从初中到高中都是同班同学,还共同经历了两年文化大革命。但是在到黄山茶林场之前,我们来往并不多,印象是她功课特别好。在黄山的四年中,我大多时间跟她上下铺,我们每天一起“出工”,上山采茶,下地插秧。收工后一起打饭,洗衣服。假日里一起出游。春去冬来,我们从相知,逐渐成为形影不离的挚友。但是又过早地天人相隔。
   我离开黄山已经四十六年了,来美国也三十多年了了。但是常常触景生情,想起和她在黄山的那些日子:初春院子里的杜花开放时节,我常不免想起早春我们去后山的稻田插秧的小路两旁一簇火红的杜鹃花。每当春夏季节美国电视上报道各地扑不灭的大火时,我就好像又闻到突击排刚成立时去天险重开附近的高山坎防火道,烧防火道的气味。
   十年前我所在的美国中部的小城发生了百年未遇的特大水灾。大水冲塌了附近水库的大坝。
  水灾后在观看大坝的废墟时,我耳边响起1969年7月山洪暴发的那天我和道娓赶到四队,十一位烈士牺牲的桥边听到的隆隆水声,联想到那段抗洪救灾的岁月。四十多年来我参加过不少欢送宴会,但是都比不上离开黄山前道娓安排的送别活动:她不知怎么搞到附近农民养的老母鸡,并借用丁宝宝的厨房做了一顿丰盛的宴会。之后又邀请了一些突击排的好友去黄山一游。所以在离开黄山时,我心里装满了她暖暖的、浓浓的情意,走得很不好受。
   1993年9月的一天,我突然收到中学同学、原茶林场团委书记宋小林的来信,告知道娓去世的噩耗。信中还提到道娓临终前对我们俩的评价。大意是,在人生的考卷里,红军得五分,她得两分,即不及格。对她的这个评价我很不认同。我认为,至少在下面三个方面,她的得分应该比我高得多:
一、道娓在劳动中很拼命。用现在的话来说,她处处尽最大的努力,挑战自己吃苦耐劳的极限。印象最深刻的是一次背黄沙到山高路远的八队,支援他们建水电站。我们俩一早出发,来到沙坑边,没想到她带了两个口袋,装了满满两袋黄沙。相比之下,我只装了一袋黄沙,分量还不如她一袋的。一路上,我休息时,她就折回去背另一个沙袋,就这样一路背到八队驻地。在回来的路上,规定是我们每人背回一根杉木,她又挑了两根不小的杉木,又如去时背黄沙一样,一次次住返把杉木背回队里。大家都记得,通住八队的山路陡峻,转弯多,路窄,背着杉木下山,比背黄沙上山还艰难。那天,道娓实际上是上了两次八队。她表现的毅力,付出的体力都比我多多了。
二、道娓不仅聪慧,多才多艺,而且勤恳好学。工作之余,道娓喜欢读书。春节休假回来,道娓常带回回一些文史哲、文学艺术方面的书籍。平时她还不知从哪儿借来各种各样的书籍。因为借阅时间有限,我们宿舍得排班阅读。我清楚地记得我是在夜里12点以后排到看美国玛格丽特.米契尔的《飘》的。随着这些阅读,我们成立了一个学习小组,交流学习体会。成员还有杨鲁民、张承毅和曹海红等人。我们借用了队里的卫生室,定期交流读书体会。我老是觉得道娓读书的体会比我要深刻。1974年吴新民去上大学之前,在送给他的笔记本的首页,道娓道出了她勤奋学习的体会,“在科学上没有平坦的大路可走。只有在崎岖小路上攀登不畏劳苦的人,有希望达到光辉的顶点。”
在突击排接受种水稻的任务后,道阅读的内容又增加了农科知识。后来,她当了管水员,山前山后大小分散于山涧的三十亩水稻田的管水任务,都由她一人承担下来的。她学马列的劲头就更大了。同时管水工作对她提出了特殊的要求。那时每逢雨天,大家不用出工,是拣来的休息时间。但是当了管水员后,道娓不论刮风下雨,都要早出晚归。对她那个时期表现的勇敢、坚毅,杨鲁民是这样表述他的敬佩之情的:“想到道娓,一幅皖南山水画卷,就会浮现在我的眼前:茫茫深遂的大山里,一个才从上海大城市里来的女孩子,一个人抗着锄头,裤腿管高高卷起,赤一双脚,每天行走在或高或低、散落于广袤山涧的梯田边,管理着数十亩水稻田!那几乎完全是她一个人在操作!
我想,她的胆子真大啊!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在支撑着她?用一个“苦”字,一个“悲字,能概括的了吗?
三、道娓为人真诚、热情、乐于助人。我跟她是在参加突击排后开始走进对方的。在一次深谈中,她告诉了我她的身世:她父亲解放初期在香港为党做情报工作,曾去过台湾。后来暴露了,调回国内。1966年文革爆发前夕,他受罗瑞卿一案的牵连,被打成现行反革命。虽然当时的政治风气很重家庭成分,但是我非常珍惜她的坦诚,同情她的身世,持别看重她在学习上和劳动中的勤奋精神。后来在朝夕夕相处中我发现我们性格脾气相投,有共同的志向,相似的好恶,因此很快成为知己。道娓助人,慷慨中透着率直,常常带有“无私奉献”的豪气。让我最难忘的是1972年春的一天。外面下着雨。队里的领导正在队部开会,其中的一个议題是讨论推荐上大学的名单。之前,因为有些顾虑,我没报名。但是那天我心里特别纠结,在床上低泣,被上铺正在看书的道娓查觉了。在了解我的想法后,她极力鼓励我去报名。在她再三的催促下,我在一张纸片上写下来六个字:“我报名,苏红军”。道娓拿着这张纸条,立即赶去交给了正在开会的队委。到吃晚饭的时候,我已经得到队里推荐我上学的消息了。
   道娓这些勇于挑战自己的极限、勤奋学习和乐于助人的精神一直伴随着我走到今天。
  回顾我后来的经历,可以说,她那天的义举,改变了我一生的命运。没有道娓,就没有我的今天。所以对她,我无论走到那里,都怀着深深的感激之情。
   我在美国大学教《中国女性文学选读》课程时,常用李清照早年的词【如梦令】做教材:“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课上我总是强调,在这首词里,李清照通过这段与婢女的问答,抒发了她惜花、惜春和惜时的情愫。在纪念我们去黄山茶林场五十周年之际,我用这首词来哀悼道娓,表达我对她的“惜惜”之情:惋惜道娓早逝的英华,珍惜发生在太平洋彼岸的那个小山村里我们这段刻骨铭心的、清纯的友情。
(注:在写这篇短文过程中,杨鲁民、宋小林和高鑫娣等人帮助核实了一些重要的细节,在此表示感谢。他们还发给我几张道娓女儿的近照.附上与大家分享。




(责任编辑:晓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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