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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4月3日，长眠于海南岛42载的原下乡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五师53团的上海女知青黄敏的遗骸，终于在亲人们的护送下回到故土上海。5月14日，亲人们在上海奉贤海湾园为她举行了隆重的葬礼，黄敏生前的兵团战友纷纷前往表达对她的哀思。 黄敏，生于1948年12月26日，上海市光明中学68届高中毕业生，共青团员。原名黄小妹的她为学习革命先烈方志敏的爱国精神，改名黄敏。尽管毕业分配时她患有比较严重的关节炎，体弱时常发烧，但她坚持报名去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1969年5月，她如愿以偿来到了黑龙江兵团五师53团。初时她被分配在三连，后因工作需要被调到科研连，从事农作物育种的“南繁”工作。南繁是农作物育种的专用术语，指利用海南岛冬季特有的光照、温度条件，将北方冬季不能种植的育种材料送到海南岛繁殖，以加快育种进程。而农作物育种在“文革”期间几乎是是生产建设兵团唯一得以保留的“科研项目”。这对黄敏而言是一个全新而具有挑战性的工作，她学得很认真，做事也非常仔细，经常得到领导和同志们的赞扬。工作之余，她经常帮助他人，待人热心。 1975年9月28日，黄敏以南繁组副组长的身份第二次从黑龙江出发，赴海南岛搞南繁育种工作，10月12日抵达海南岛三亚崖县南滨农场（途中10月1日在北京过的国庆节，并在天安门广场留影）。但时隔仅9天，10月21日凌晨，黄敏即被发现意外溺水身亡。她年轻的生命永远地定格在28岁。 噩耗传到上海时，患有多种疾病的父亲正在住院，他刚做完胃癌手术，离不开母亲照顾。于是家里只能安排黄敏的大弟黄章和与二姐夫潘敬选代表全家前往海南处理善后事宜。因海南路途遥远当年的交通又非常不便，待黄、潘二人火车、轮渡、汽车一路跋涉赶到事发地时，已是数日之后；而海南天气炎热，农场又没有任何冷藏、冷冻设备，尸体不便久放；待黄章和、潘敬选二人赶到，黄敏已经落葬，他们只见到一座孤独的坟茔和一个木制的墓碑。未能见上亲人最后一面，这给全家人留下终生遗憾。祸不单行的是，病床上的父亲受到女儿黄敏意外去世的沉重打击，伤心至极，原本就有高血压、心脏病、气喘病的他，最终未能挺过去，一命归了西！ 好端端的一个家，突然塌了天，从此变得支离破碎！而在当年极左思潮的影响下，黄敏不明不白的意外死亡或多或少给大家庭带来了一些负面影响。下乡在上海郊区崇明的小弟黄章界，只到最后一批才被“上调”会上海，后又遭遇下岗，一生坎坷。也正因为如此，小弟心中憋屈，总想去找他的四姐“诉说”。 遭受丧夫亡女之痛的母亲含辛茹苦的维持着这个破碎的大家庭。为了大儿子的婚事，她不得已返回47年没有回过的福建老家，卖掉祖屋。尽管子女众多，但她觉得最对不起、也是最放不下的，是留在海南的孤魂黄敏。她生前不止一次地跟身边的子女们提起：你们有机会去看看她，最好能把她找回来，不要让她一个人流落在无亲无故的异乡。 寻找黄敏的墓地，把她的遗骸带回故土上海落葬，既是黄敏父母的遗愿，也是黄家兄弟姐妹的梦。 1980年至2010年间，黄敏的家人前后去过北京市公安局信访处和上海市委、上海市公安局信访处八次，虽受到热情接待，但都没有回复和解决。 1999年10月，黄敏的二姐黄美如在小女儿夫妇的陪同下，去三亚崖县（现崖州）南滨农场寻找黄敏墓地未果，只好捧了一把泥土带回上海，送到浙江萧山，埋于父母的坟地旁边。 母亲的遗愿字字句句印在黄章界心里。亲赴海南迎回四姐的遗骸，是他心中酝酿已久的计划。原本想退休后就去做这件事，没曾想赶上住房动迁，前前后后耽搁了好几年。 今年3月6日，年已65岁、患有严重高血压和帕金森症的黄章界，终于踏上寻找四姐墓地的旅途。出发的前一天，他来到浙江萧山给父母扫墓，诉说了自己的心愿，祈求父母护佑。生怕家人为他担心，他只说是到三亚旅游，只字未提寻找四姐墓地的事（直到他微信联系三姐索要四姐当年的照片，家中才知道他此行的真正目的）。在三亚期间，他单枪匹马在南滨农场四处打听，找过多个部门，询问过无数当地老人，但因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手头有没有当年的确切资料，所有的努力都付之东流。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黄章界想到了找三亚市公安局寻求帮助。 在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三亚市公安局信访科科长符其志为黄章界执着寻找四姐墓地的精神所打动，立即联系南滨派出所协助。“经过初步分析，我们觉得埋葬地点在南滨辖区的可能性比较大。”符其志说。3月22日下午，黄章界在南滨所派出所教导员陈求文的带领下，寻找了当年的档案资料，走访了黄敏曾经工作的单位，询问了多位周边村庄上了年纪的村民，但都没有线索。“一直到晚上，我们都没有不放弃，终于找到一位当年参与埋葬黄敏的赖华金大爷，得知了墓地的大概位置。”陈求文说。 原以为没有希望的事情，居然有了转机，这可把黄章界激动坏了。第二天一早，他和陈教导员一起来到那个大概的安葬位置，开始寻找。但要想在一个大致的区域寻找一座荒没了几十年的坟茔，并非易事。抱着试试看的想法，他们询问了一位正在采摘芒果的农户。 陈问：请问知不知道有个小姑娘葬在这里？ 农户答：知道，是有个上海姑娘葬在这里。 陈问：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农户用手一指：那里有个碑啊！ 据此找去，果然找到了黄敏的墓碑！上面除了镌刻着黄敏的生卒年月（出生有年份缺少月、日），竟然还有黄家当年在上海的住址！一切来得这么突然，又这么准确无误，多年的愿望一朝实现，这令黄章界激动不已，伏在姐姐的墓碑上泪流满面。此时此刻，他的内心充满感激：感恩当年有关方面为亡姐竖立了石材墓碑，感恩三亚市公安局干警的鼎力相助，缺少哪一个都不能实现他们一家人找回黄敏遗骸的愿望。 带着找到四姐墓地的喜讯，黄章界匆匆返回上海，与家人协商迁移四姐遗骸的事宜。 家人无不为找到黄敏的墓地感到欢欣鼓舞，年届76岁、73岁的二姐黄美如、三姐黄美玉决定随黄章界返回三亚，共同迎回黄敏的遗骸。临行前他们在上海赶制了两面锦旗，以感谢当地公安机关。 而打从黄敏墓地被发现的那一刻起，当地有关部门就对墓地实施了严格保护，以防意外。 3月年28日，黄家姐弟三人飞抵三亚，为黄敏迁坟的事也紧锣密鼓地随之展开。为了保证三位老人安全上山，当地政府紧急修整了上山的道路。 3月31曰下午，在特派公安人员的护送下，黄家三姐弟与5名当地专业丧葬人员上了山，在给黄敏上香、行礼、烧纸以后，在黄家姐弟们“妹妹/姐姐：我们接你来了！”的声声呼唤中，专业丧葬人员开始开挖黄敏的坟墓，一边挖，一边焚香烧纸、燃放鞭炮。经过42年的漫长岁月，黄敏的棺木已经腐烂成泥，唯一能见到的是些许铁锈样的棺材钉残骸。但黄敏的骨骸和头发基本完好。专业丧葬人员一边小心翼翼地挖开泥土，收集每一根骨骼，一边口中念念有词：“黄敏，你的姐姐弟弟来接你回家了，你们团聚了，永不分离了。”他们的专业和虔诚，令黄家的人十分欣慰和感动。 骨骸收集齐全后，丧葬专业人员带回作了专业处理，装入骨灰盒，以方便家人携带。 在所有工作都顺利完成之后，黄家姐弟带着两面锦旗来到三亚市公安局和当地派出所，表达发自内心的感谢。市局办公室主任接待了他们，听明来意后马上向领导汇报。有关领导深深被他们一家人的亲情和执着所感动，市局书记、副市长、分局长等都来到会议室接见他们，接受锦旗，并对他们的所作所为表示赞赏和敬意。 这件事惊动了媒体，三亚电视台、南国都市报先后作了报道。南国都市报报道的标题是《苦寻四姐墓碑42年未果 三亚警方帮他圆梦》。黄家人千里“寻亲”的举动感动了南滨农场的干部职工，人们以拥抱、握手来表达对他们的敬意。 4月3日中午，带着亲人的遗骸，带着对海南人民的无限感激之情，黄家姐弟踏上了归程。 话说上海这头，黄敏昔日的连队战友林坚与海南的姐弟三人及上海的奉贤海湾园保持着紧密的电话联系。在海湾园的大力协助下，很快落实了遗骸的临时安置、墓地选购以及举行葬礼等相关事宜。 4月3日下午四点多，来自海南的班机徐徐降落在浦东国际机场，早已等候在此的林坚陪同黄家姐弟们驱车直奔海湾园。抵达海湾园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但园方安排了工作人员等候，顺利办理了骨灰寄存事宜。 5月11日，林坚又陪同黄敏的家人去海湾园，进一步落实墓地购置及葬礼举办等相关事宜。 5月14日，天高云淡，是个好天气。黄敏遗骸的安葬仪式在海湾园隆重举行，黄敏昔日的连队战友们上海、萧山、北京等地赶来为她送行。 “黄敏，你回来了！黄敏啊，你终于回来了！”亲人们的声声呼唤告慰黄敏。孤苦长眠于海南42载的黄敏终于魂归故里。 （作者原黑龙江兵团五师53团上海知青）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