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伤兵满营...续三 除了疟疾外,肝炎是另一传染性疾病 ,疟疾是无论男女,一律统吃,而肝炎好象对男知青情有独钟,男知青患病比例远远高于女知青。肝炎症状一般是发热不高、厌食、乏力、右上腹胀痛、尿黄,皮肤或眼巩膜出现黄疸等,严重的尿成茶黄色。肝炎是富贵病,吃要有营养的,干活是要轻松的,明显是不适合在淮北农村的。 患了肝炎后,我们一般回上海治疗休养,不少人住进了位于黄陂路静安区中心医院的隔离病房,经过输液等治疗,待血清谷丙转氨酶正常后,才能出院回家静养,又经过几个月的好生调养,当血色渐渐重回腊黄黑瘦的面孔时,差不多又到了重返安徽的时候了。当时,尚未听说有啥病退的说法,到了开春再次依依不舍地告别父老乡亲,这就是宿命吧! 静中心的肝炎隔离病区,有時竟成了上海下放安徽知青的集结地。病区的生活很单调,除了打针吃药、一日三餐外,消磨时间的最好方式就是打扑克牌 ,小小病区不缺下放同一公社的插兄插弟,很容易凑成一桌。更令人称奇与不可思议的,同一个病床的前后客,竟然会是同一大队,甚至是同一集体户的铁哥们,用伤兵满营为题,不为过吧。 四十九.惨遭狗咬 上文讲到肝炎的细菌或病毒,对男知青是情有独钟的,而此地的狗狗,对女知青是口下绝不留情的。下放 十年来,我大队22名知青,先后有2名知青惨遭狗咬,竟然无一幸免全部是女知青,你说怪伐?难道狗狗也会识人,也知道欺软怕硬,也知道对弱女子下咀,更易得逞,风险更小,成本更低? 那是一次到湖沟赶集的路上,圩西队的小方舌躁口渴,正好路旁有一家农户,她下了土路,向农户走去,想讨口水喝。"有人吗?"没人应声,小方向门前的水缸走去,拿起葫芦瓢正要舀水,突然一只大黑狗扑上来,小方后退了一步,本能地用手挡了一下,大黑狗乘势在小方腿上咬了一口,白花花的肉立即翻了出来。 还有一次是在湖沟集上,七里沟队小郑买好菜,想到镇西居民家方便一下,不料刚走进院子,一只小黄狗就窜出来,在她小腿上狠狠咬了一口,后来在公社卫生院足足缝了拾多针。最吓人的是当地当时没有狂犬疫苗,仅是打了防破伤风针,创伤上撒了些消炎粉,还好这二只狗不是疯狗,没携带狂犬病毒,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呀! 五十.听风观雨 在淮北的夏夜或白天,看着远处的闪电,划破天空,随之传来阵阵的闷雷,我们在心中暗暗数着二者间隔的時间,从而来测算闪电与我们之间的距离,同时也在庆幸,随着电闪雷鸣,慈祥的老天又赐给这片贫瘠的土地多少宝贵的肥料。左一道右一道的闪电,越来越密集,尤如节日的焰火,紧随其后的惊天炸雷,就象万炮齐鸣,震得大地也在抖动。这种惊天动地的感觉,在城市里是不易感受的。 一天中午饭后,刚刚还是晴空万里,瞬间阵阵西南风劲吹,天上的白云跑得飞快,慢慢聚拢起朵朵乌云,远处响起几声闷雷,並传来沙沙沙的声音,仿佛一支部队在急行军,朝着西南方望去,由远而近,一片雨幕扑面而来,随风而传来,是疾雨拍打庄稼叶杆而形成的奏鸣曲。雨幕在我们屋前几十米地方停下,形成了东方太阳西方雨的奇观。 一会儿狂风大作,整个天都暗下来了,真是黑云压城城欲摧呀。风越刮越大,雨也越下越大,下午是不用出工干活了,同时我们也在为晚上的柴火而担忧。风越刮越大,奇迹发生了:一片片的柴火,从天而降,随风刮进房门,而且连绵不断。老天爷真开眼了吗?知道我们缺柴烧吗?小伙伴们引经据典,叙说参考消息曾刊载,某国某地曾下起鱼雨与古币雨。突然回到房里的小伙伴惊呼,北面屋顶露出一个洞,哈哈,蜻蜓咬尾巴,自吃自呀! 五十一.晚上放歌 每天晚上,结束一天的劳动,饭后,为了节省,我们连昏暗的油灯也不点,就躺在床上,天南海北的闲聊,或听听小喇叭,或吹拉弹唱,自娱自乐一番。而对着茫茫夜空,或仰望着明月星斗,放情吼一嗓子,是我们每晚的必修课,不放歌一场则心情不舒暢,不放歌一场则晚上睡不安稳。 晚上放歌的曲目,以当时流行歌曲,红歌为主,包括伟大领袖的诗词语录歌,長征组歌,黃河大合唱等等。我经常唱的是《革命人永远是年轻》与《咏梅》等,"革命人永远是年轻,他好比大松树冬夏常青,他不怕风吹雨打,他不怕天寒地冻,他不摇也不动,永远挺立在山顶。""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唱着这种歌曲,一扫心中的忧郁与迷茫,励志呀! 晚上放歌,我们也唱一些比较熟悉、好听、抒情的各国民歌,如《鸽子》、《宝贝》、《三套车》、《红河谷》丶《山渣树》、《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等等。这些歌当時巳被扫入垃圾筒,贴上了封资修等标签,高歌是不行的,只能低吟,不知谁起了个头,一个二个三个跟进,汇成了男声小组唱,融入了我们思念故乡亲人的真情实感,感人必先动己,有时是含着热泪在吟,在唱呀。 五十二.床聊卧谈 随着时间的推移,刚到农村的激情与新鲜感巳渐退去,宣传队与批判队的轰动与高潮也渐消去,尤其是首批召工的现实教育,以及各种疾病的袭来,而当地田多人少畜弱的现状,生产队日益把我们这批下放知青当作壮劳力来依靠与使用,今后何去何从?未来如何?前途何在?难道我们一辈子就扎根在淮北农村了吗? 这些均成了我们床聊卧谈挥之不去的主题,往往是从每天的日常生活聊起,从明天的柴米油盐、气候农活,一直聊到上海的小吃佳肴;从大并油条粢饭糕,糯米圆子蟹谷黃,到油屯子脆麻花,阳春面小馄饨;从老城皇庙五香豆,光明牌雪糕冰砖,到大白免奶糖,凯司令西点等等。凡是上海好吃好玩的,无不一一聊到,真是望梅止渴呀!通过美好的回味,抒发思乡之情呀。 我们有时也会瞎想或幻想,比如设想如果让我们回上海,我们愿意干什么活?小伙伴调动脑细胞,去设想寻找大上海最苦、最累、最脏的活。有的说:我只要回上海,宁愿去做扫马路的清洁工,熟人看到难为情,最多戴顶压舌帽,加付大口罩吧!有的说:我愿意去当推粪车工,下里弄倒马桶,最多下班后洗澡多用点香肥皂、花露水。海阔天空的床聊卧谈,伴随我们熬过了那些心烦意乱的时光。 五十三.李庆霖的信 进入插队落户第五个年头,以前学过的一篇课文中的一个问题,三五年是多久?经常闯入我们的脑海,是三年或五年,还是三年加五年,抑或是三五拾五年?这時突然传来福建莆田农村老师、知青家長李庆霖写给毛主席的信,毛主席给他汇去了300元钱,並给他复信:寄上300元,聊补无米之炊。全国此类事甚多,容当统筹解决。 李庆霖的信,对知青来说无疑是一件大事,他以右派之身,敢于直陈知青的各种困境,揭露招工提干中的开后门不正之风,告了御状,说了真话,确实令人钦佩。我们对主席的复信反复学习、体会,短短的25个字,读出了三层意思:第一,"寄上300元钱,聊补无米之炊。"表示领袖体恤民情的姿态。第二,"全国此类事甚多,"表示对反映情况的知情与肯定。第三,"容当统筹解决。"表示要研究解决。 李庆霖的信与领袖的复信,促成了全国上下对这场上山下乡运动的关注与重视,也促成中共中央下发了21号文件,为召开全国知青上山下乡的工作会议作了准备。李庆霖的信与领袖的复信,也给生活在困境中的知识青年些许希望,大家都在期盼能改善与改变目前的处境,希望这个统筹解决的方案,能早日落实到自己的身上。 五十四.按政策回沪第一人 王孝定是我大队按政策回沪第一人,那是在1973年4、5月间,是在我们下放安徽进入第五个年头,根据中央有关文件规定,父母身边无子女照顾的,可以从上山下乡子女中返城一名子女照顾父母。从68届城市毕业学生开始的"一片红" 政策开始得到修正,同时对巳下放到农村的知青政策也逐渐开始松动。 孝定兄妹三人,兄在江西务工,妹下放在黑龙江农场,后迁移到安徽合肥郊区务农,当时孝定在十里小学当代课教师。孝定按政策回沪,先在生产组工作,后分配到大集体的区房修队当工人,直到粉碎"四人帮",恢复高考后,才考入上海机械学院轻工分校,就读精密仪器专业,毕业后分配到上海手表五厂,从事技术与经营工作,直至退休。 我班另一位下放在江西的同学陈鸿熙,也于1974年初调回上海。陈是独子,皆因出身成份,学校毕业分配,既不考虑工矿,也不分配市郊农场,直接归入外农这个筐。陈是在街道等单位对其父母,采取停工办学习班等重重压力下,才不得不报名到江西插队的。对下放知青的政策松动,也使巳在农村插队劳动多年的下放知青看到一线希望。 五十五.继续招生 自从1970年前后第一批召工,我大队有5名上海下放知青上调到固镇县后,直到1974年公社才有二个招生指标给我们大队,落实到马鞍山师范的是拐西队的阎锦文,落实到固镇县师范的是圩西队的印兆麟,仃滞了3年的招工招生指标又一次降临到我大队了,给人们带来一丝希望,但知青仿佛有点麻木了,巳没有象第一次招工那样激动了。 三年来 ,国家发生了惊天大事,写入党章的副统帅、接班人,竟然是叛国投敌的野心家,竟然摔死在温都尔汗。上山下乡巳五载,繁重的劳动,低微的工分值,一年结算下来入不敷出,倒欠帐的严酷现实。二十来岁的青年全靠一年有三四个月,流连于上海,既无所事事,虚度年华,又是一批最早的啃老族,真是无奈与惭愧呀! 前途在哪里?路又在何方?这种招工与招生,尤其对我们地处偏僻,下放知青又相对集中的大队尤其不利,一方面僧多粥少,一方面出身成份的枷锁漫天飞,对地处农村的干部来说,这些知青们的家庭,竟然有亲属在美国、台湾或香港,那还了得,岂不是美英帝国主义与国民党反动派的代理人呀 ,必须教育教育再教育呀! 五十六.我当民办教师 孝定按政策回沪后,从1973年4、5月起,我就接替他,当起了十里小学的民办教师,直至1975年5月,我病退回沪,整整二年時间。十里小学设在单圩大队与十里大队的交界处,校址属十里大队,所以称十里小学,学生主要来自单圩与十里二个大队的农家子弟。1972年招了一个初中班,成了所谓的戴帽小学,共15名学生,我继孝定后,当了该班的班主任,並负责数理化教学工作。 十里小学既无围墙,也无校门,当然不是理念领先,实在是因为穷。学校有二排房,倒是青砖到顶的瓦房,蛮气派的,坐北朝南,中间是个园子,西边是操场,有一付篮球架,东边是一条路,南通瓦疃,北连湖沟。靠路旁座东朝西,有三间又矮又旧的老屋,是泥墙草顶,权当教师宿舍,南屋住许老师,北屋原是孝定住所,后来成了我的寝室,中间则是厨房,有土灶风箱水缸等。 学校老师大多是十里与单圩大队的初高中毕业生,田明华是校長,他与吴友胜分别住在瓦疃与路庙,许明理是宿县卢林人,他们三位是正式教师,均毕业于师范学校,其他的均是代课老师,享受公社教委每个月数元的补贴,生产队以壮劳力记工分,年终分口粮与柴火。学校也有几亩地,种些黃豆与小麦,也可接待个人、会个餐什么的。 五十七.数理化全科 我接手这个十里小学唯一的初中班,巳是初中二年级了,我虽然是67届高中毕业生,实际上高中只读了二年,要我承担初中年级的数理化教学工作,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但到底是半路出家,没经过正规的师范培训,没有丝毫的教育经验,心里还是没有底的,只有先干起来再说。我四处投书,寻找老教材与教学参考书,还好我亲属中教师较多,这方面还是有优势的。 当时还是在文革中,强调理论联系实际,强调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我晚上就在煤油灯下,读书读教材,进行恶补,並试着结合当地实际,编写教材教案,出测验练习题,批改作业。乡村小学全无理化实验条件,教授物理化学,只能结合农村的化肥农药,柴油发电机,电影放映,有线广播小喇叭等,平時学生看得见摸得到的东西,来讲授定理定律,原理概念与公式。 由于天高皇帝远,文革对农村教育与师道尊严的冲击远逊于城市。我在办公室里,经常能看到当地的农户,恳求老师对自己的小孩严加管教,该骂则骂,该打就打。尤其好玩的是,有的学生比老师的辈份高,我经常会听到某老师先叫一声:俺二叔唉!然后批评这位二叔,上课不认真听讲或没准时交作业等等。 五十八.兼体代音 我除了初中班的数理化教学外,还兼了小学高年级的体育课 。不论城乡,青少年的本性都是軎欢运动的,我从小也喜欢运动,样样运动多涉及,特别喜欢打篮球,所以要我兼教体育,我倒是得心应手,熟门熟路,从广播操列队操练,到篮球运球定点跳投三步上篮,再到跳绳拔河玩游戏,校园里一片龙腾虎跃,热气腾腾的景象。 学校的篮球场也吸引了附近大队下放的知青,而他们出神入化的传球,精准的投篮,扣篮的气势,矫健而灵活的身影,也吸引学校师生的眼球。偶尔,学校师生也会和下放知青组队比赛,每当这时我这个身兼下放知青与学校老师的,为显公充,只能吹哨当起裁判。虽然啦啦队一边倒,为学校师生队喝采,但毫无悬念的结果,总是下放知青队取胜。此情此景,也总会勾起我对母校的思念。 我也曾经临时的代过一二年级的音乐课,那是最令我头痛,甚至胆寒的事。设想一下吧,满满一课堂,约有五、六十位,年仅六七岁的小娃娃,或坐或站或蹲在用泥垒起的课桌前后,这里二三个扯打起来,那里在泥地上打滾玩耍,有的对着墙根小起便来,大呼小叫,一片混乱,我 的头马上大起来,只好搬来救兵,才勉强把这堂课代完。 (责任编辑:晓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