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0-5-17日星期日下乡第一夜。 不知道是隆隆的雷电,还是那轻易便穿顶而入的硕大的雨点,把我从睡梦中惊醒。朦胧中我透过闪电和几个早我而醒的同伴点着的煤油灯。 看见外面狂风夹杂着暴雨呼啸着,大青树枝叶亦随之颤颤巍巍。屋内大雨如注。借着微弱的煤油灯,我顺着雨势,抬头一看,屋顶那本来就稀少的茅草不知什么时候已被狂风吹得七零八落。暴雨从这些被撕开的缝隙肆无忌惮的长驱直入。 当雨水恣意地浸透我的脸和身体时,我渐渐感到清醒,视线也越来越清晰。同伴们开始紧急行动起来,锅碗瓢盆、雨伞乃至塑料布,所有可以被用作抗雨救灾的物资都派上了用场。 但是,肆虐的暴风雨却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忙碌了一阵后,大家终于明白;所有的抵抗都是徒劳的。一道闪电掣空劈来,霎那间照亮了整个知青寝室,在大自然的淫威下,我看见人们开始慌乱起来,屋角有谁在轻声地哭泣,我循着声音望去,竟然意外地发觉,在这雨声,风声,嘈杂声中,大龙居然安睡如详。 我赶忙跑过去,唤醒他,他从睡梦中被惊醒,睡眼朦胧地看到我手中煤油灯那随风摇曳的灯火,便跃声而起。同时,口中念念有词;“不好了,失火了”,引来众人哄堂大笑。 我知道,大龙他貌似粗人李逵,其实却是粗中有细的人。此刻,他可能真是睡眼朦胧的视觉错误,但也保不齐就是要在这暴风雨之夜,在困难面前,幽他一默。可此时,他确实给我们这些无头苍蝇般的苦难的人们带来一点苦恼人的笑。往后九年时光大龙的乐观主义精神时常的影响着我。 哭喊声惊动了连队的老职工和领导,来的人有冯玉贵副指导员,肖重慨副连长,唐合文副连长,排长扬厚金,王太春,严思洪,事务长黄传实,班长赵世杰以及文书王彦文。 干部们纷纷表示慰问之情,冯副指导员看上去稳重、和蔼可亲,一身洗的发白的旧军装提示,他可能是一个复员军人。 冯玉贵透露:“本来你们应该是两天后才到的,结果前天晚上紧急通知说你们提前两天到,造这个房子我们就突击加班了两天,时间仓促 ,屋顶的茅草是少了一些,你们车到姑老河的时候,唐合文副连长还在这屋顶上铺最后一把茅草。对不起大家了。” 这时我因为疑惑而插话道:“我们为什么会提前两天到?”唐副连长抢着回答:“这个,听说你们上海下来的第一批的知青在昆明出了点问题,抢商店。有几个知青现在还关在昆明,所以你们第二批的一些活动就被压缩了。”直到此时我们才恍然大悟,我们为什么会一路上风雨兼程,马不停蹄了。终于明白一路上我们所有的停车地点,商店纷纷关门落锁的原因了。 雨越下越大,沉重的敲击着大地,狂风凄厉的呼号,有种在不断撕扯的声音。肖重慨副连长马上叫老职工到自己家里拿些塑料布和其他可以挡雨的东西,肖副连长和唐副连长都是湖南人,但是看得出来肖要比唐的地位高,而且比较精干。 说话时间排长严思洪夫妇已经拿来了不少塑料布,(以后的日子严思洪夫妇以及他们的女儿始终照顾着知青)。冯玉贵副指导员关照大家尽量把被褥保护好。并当场指定了我等4名知青天亮后随他去营部寻求解决办法。 折腾了一阵之后,知青寝室慢慢地趋于了平静,大家都已是疲惫至极,撑着疲惫的身躯,几个人一堆的在塑料布下坐着,难以入睡。 大雨仍在屋内下着,透过煤油灯鬼火般的灯影,我看到每个人的脸上分不清是大雨滂沱,还是泪水莹莹。沿着脸颊流淌着,风雨中,我紧挨着大龙坐在一起,南定河上风生水起,涨潮了,水流的声音渐渐的响了起来。 我祈祷上天此刻能给我一个不下雨的屋,我太需要一个安静而又充足的睡眠,一个没有风雨骚扰的睡眠——此刻竟然成了我们的奢望,风雨中我们或坐着,或躺着,凌晨时分雨渐渐的小了,最后我们竟然全部昏昏沉沉的进入了梦乡。身上衣服全部湿哒哒的,却睡得很香、很甜…… (责任编辑:晓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