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病退回沪后，就被街道安排进就近的生产组，威海街道泰兴药水组，在生产组渡过了三年半的光阴，直至恢复高考，考取大学后才离开。在上海滩，生产组是小集体性质的，是58年大跃进时期，解放城市家庭妇女生产力的产物，一般上海人看不起生产组，谓之阿姨妈妈聚集的地方，也因为它待遇低，做一天7角钱，但对我们刚从淮北农村回来的知青来说，巳是一个飞跃了，得过且过吧!今后再说吧！ 一.泰兴药水组 我当时居住在茂名北路，靠近南京西路的德庆里，是石库门房子，属于泰兴里委会。泰兴药水组座落于颇有名气的張家花园内，也属于泰兴里委会，所以冠名有泰兴二字。药水组是在張家花园东南部，靠近威海卫路，是新式里弄房子一楼的厢房客堂，房子很大，很气派，前包括天井，后包括一条夹弄，是58年一家富裕人家贡献出来的，最初办过公共食堂，我读小学时还在那里搭过伙。 泰兴药水组是为上海中药一厂外发加工，承担杏仁咳嗽糖浆的灌装包箱工作 。全组共有108位职工，分早中班，简易流水线式的加工。每天中药一厂卡车将加工好的糖浆，装到塑料大桶运来，再把灌装打包好的成品运走，天天周而复始，一环紧扣一环，容不得一点差错，工厂派了一位老工人驻在组，监督协调各项工作。 当时生产组長是娄梅信，中共党员，也住在茂名路德庆里，与我家隔二条弄堂 ，她女儿下放在黑龙江，后来招到解放军游泳队。郑玉瑛是生产副组長，是位老阿姨，还有一位任小民是负责青年工作的副组長，是病休青年，比我小几岁。我进组不久，班子进行了增补调整，增加安海月为生产副组長，是比我大几岁的小阿姨，以及高小峻为政治副组长。 二.生产流程 整个泰兴药水组的生产流程，是一条原始的流水线，从洗瓶开始，到打包封箱结束。洗瓶间设在生产组北面夾弄的西端，小卡車每隔一段时间，把装在草包里的空瓶运来，堆放在夹弄外的小弄堂里。瓶用水洗净后，即运到夹弄东端的烘箱间，通过高温烘干消毒。待瓶冷却后，即运到厢房进行灌装等一系列加工程序了。 厢房很长，是由前中后三个厢房打通的，厢房中间拼起既宽又长的工作台，足有10多米长，台面上包着一层铅皮，便于瓶子的传送与清洁。沿工作台二旁，由北往南依次为灌装、瓶塞、瓶盖、商标等工序，每道工序有6到8位职工，这里是整个生产组人员最多，上下衔接最紧凑，最紧张与热闹嘈杂的地方。 西面的客堂间，则是打包封箱的地方，並兼仓库，不仅是成品库，也是瓶塞、瓶盖、纸板箱等配料的仓库。生产组是没有脱产干部的，所以也没有办公室，工厂驻组的老师傅也在这里挂单。天井则是药水桶等上下货与周转的地方，其余内部的物流均用小推车运送，所以整个流水线的运行，全部是靠人力来支撑的。 三.洗瓶间 一进生产组，我就被安排在洗瓶间，整天与玻璃瓶与水打交道，这是一个条件比较差与艰苦的工作岗位。首先，它是在一条夾弄里，上面虽搭了塑料顶棚，但是四面透风，夏天还可以，穿堂风蛮凉快的，但其它季节则够呛，尤其是冬天，虽然二头也装了棉门帘，但到底是室外呀!寒风劲吹，直往洗瓶间里灌，虽然衣服穿得很厚，但还是冷呀。 其次，洗瓶就是用自来水清洗瓶子，我们的标配就是橡皮飯单与套鞋，我们的工作就是把草包里的瓶，倒入盛满水的铅皮水槽内，左手握住水中捡出的瓶子，右手用刷子清洗，手整天泡在水里，惨白惨白的。冬天虽也到老虎灶叫二桶热水加加温，但终究杯水车薪，一会儿就变冷水了，再加上地上也是水，整个环境潮湿阴冷，难怪阿姨们自嘲为身处西伯利亚。 第三，这又是一个危险的工作。玻璃瓶从出厂装草包，几经运输，装上卸下，破损是难免的，更不要说野蛮装卸了。我们洗瓶是用左手把瓶从水中捡出，左手本来就不灵活，稍不注意就会被潜伏在水中的碎玻璃划破手，出血是家常便饭，即使老手也难免，常在河边走，很难不湿鞋呀l 四.遭遇雷击 在洗瓶间工作的时候，我曾遭遇过一次雷击，准确地说，是我们一个班头，6个人集体遭受过一次雷击，但还好最终结果是有惊无险，平安无事。那是我刚进组的夏天，一个雷雨交加的下午，我们围着洗瓶槽，象平常一样，边说笑边洗着瓶子，雷声越来越响了，闪电也一阵连着一阵，雨也象倒下来似的，越来越大。 我随着闪电与雷鸣的间隔，又故技重演，默默地计算着闪电与我们的距离。突然一道刺眼的闪电划过，几乎同時一声闷雷砸下，震得日光灯直摇晃。我们还没回过神来，又一个雷响起，我只感觉到倚在水槽上的右手一麻，仿佛有一股电流通过，我惊叫一声跳了起来，几乎同时洗瓶间响起一片惊叫，六个人几乎同时跳离座椅。雷击，雷击。 我跑到前厢房了解情况，才知道事情的原委∶二楼厢房的住户告诉我们，隨着刚才第一声闷雷，从虚开的窗户，飘进来一个发着兰光的小球，在屋内游荡了一圈，又从原路飘出，接着又传出雷声，只见一扇百叶窗巳成焦糊状。看来这就是传说的球状闪电，很罕见，竟然被我们碰到了。我想，如果这些电流集中打在一个人身上，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呀！ 五.威海街道 写到这里，需回过头来，把整个街道与生产组的总体情况，简单介绍一下。威海街道东南西北，分别由成都北路、延安中路、陕西北路与南京西路所围，位处上海市的中心城区。 威海街道在静安区的东南部，东面是黄浦区，南面是卢湾与徐汇区，西面是本区的延中街道，北面是本区的张家宅街道。 街道有二种企业，一种是大集体所有制性质，叫街道工厂，按月计发工资，但工资与其它待遇，均低于全民所有制企业，即国营企业。另一种是小集体所有制性质，也就是街道生产组，按日计发工资，做一天发一天，第一年7角一天，第二年转正后是9角一天，当然其它待遇也均低于街道工厂。 上海的生产组是在大跃进期间产生的，当时建立城市人民公社，开办公共食堂，解放妇女生产力，逐建立起为工厂企业加工业务的生产组，主要是劳动密集型、手工操作、技术要求较低的加工工种。开办初全部是走出家庭的妇女，也就是阿姨妈妈们，文革中进了一批病休青年，再后来又安置了一批病退回沪的上山下乡知识青年。 六.事业三支部 在街道与各个生产组之间，还有一个层面，名叫支部。威海街道划分为四个支部，分别东西以石门一路为界，南北以威海卫路为界，把整个街道一切为四。事业三支部就是西北一块，即由石门一路、威海卫路、陕西北路与南京西路围成的区域。事业三支部就是事业第三党支部的简称，还包括团支部，党支书是余国樑，团支书是蔡伟东。 事业三支部所管辖的生产组有好几个，包括棉毛衫组、药水组、铜丝组与元件组等。 生产组虽然是大工厂的加工单位，但由于加工的产品不同，各方面还是有很大差距的。座落于静安别墅的元件组，是为元件五厂加工半导体元器件的，它的生产环境要求就比较高，要保持恒温，上班要穿白大褂，对员工的视力等要求较高，属于高大上的生产组。 棉毛衫组与药水组均是流水作业，是要翻早中班的，工作节奏比较紧张，工作环境比较嘈杂，其中有的工种涉及高温高热，有的终日泡在水中，并与玻璃打交道，有一定的危险性。而铜丝组基本是露天作业，在大弄堂里，把卡车装来的废旧铜丝，分检打包，虽然比较脏，但是比较简单，工作时间短，休息时间长，而且是常日班。 七。历史事件（略） 八. 政治学习 当时在文革后期，对政治与政治学习还是相当重视的，常说的就是抓革命促生产，抓革命，落实到基层，就是抓政治学习嘛！三支部就建立了理论学习组，相当于以后的中心学习组，由党团支部委员，各生产组组長与负责政治的副组长组成。通过理论学习组，确定各生产组的学习内容，交流交换各组学习的情况与体会。 泰兴药水组是二班制的，中间是2点30分交接班，当时一般每周学习一次，则采取中班早点来，早班晚点走，全组集中学习的形式。学习内容主要就是读报，不外乎是人民日报等二报一刊的社论，以及梁效等的文章。读报员是由团员担仼，经常是读者口干舌躁，听者昏昏欲睡，有时交谈声甚至盖过了读报声，班组长干预一下，好一点，一会儿就故态复萌了。 组内还有一块黑板，也属于政治学习宣传范畴，一上来邓大人㧓整顿抓生产，我们组织团员青年写些体会文章，予以呼应。而到了76年，我们就只能以沉痛悼念，反击右倾翻案风，欢呼粉碎四人帮伟大胜利等标语口号，来应对复杂多变的时局了。只记得那年不停地做花圈，买黑布，收听收看追悼大会，再后来的大游行，翻天复地的1976年呀！ (责任编辑：晓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