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辰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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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年丧母的经历

时间:2015-11-24来源:知青历史文化研究会 作者:林嗣丰 点击:
说实话,在我记忆中姆妈的形象远不如那个如魔鬼大张的嘴似的大坑来得印象深,因为姆妈去世时我虽然号称五岁了,其实还不到四周岁。姆妈的形象还后来从姆妈和大阿姐的合影中渐渐清晰起来的。这是我人生遭遇的第一个巨大打击--因为从那个时候起,我再也没有



说实话,在我记忆中姆妈的形象远不如那个如魔鬼大张的嘴似的大坑来得印象深,因为姆妈去世时我虽然号称五岁了,其实还不到四周岁。姆妈的形象还后来从姆妈和大阿姐的合影中渐渐清晰起来的。这是我人生遭遇的第一个巨大打击--因为从那个时候起,我再也没有爱我疼我的姆妈了!

  姆妈和大姐

我出生以后,我们姐弟仨就随姆妈来到了阿爸的身边,过上了一段并不太长的平静和温暖的生活。

1953年的春天来了,姆妈再一次怀孕了。经医院检查说是怀的双胞胎,这给我们家带来许多的喜悦,同时也带来了许多的担忧--能否顺利地产下这双胞胎。

时间飞快地过着,随着预产期越来越近,纠结也越来越大:到底在哪里生孩子呢?上海生,医疗条件当然是一流的,但房子又小,加上取水又是这样的不便;当时我们姐仨尚小,阿爸在上班,人手不够,水还是刚刚十多岁的大阿姐去拎来的;回老家乡下生,人手、用水、房屋的宽敞度固然要好得多,但医疗条件却是远远无法与上海相比的。但姆妈执意要回乡下去生产,因为那里有能干的阿娘,有宽敞的房屋,有熟悉的左领右舍,更有故乡泥土的芬芳。医疗条件再不好,我们姐弟三人不都是在那里顺利出生的吗?于是她义无反顾地奔老家去了,即使是坐船时人家都不同意上船。谁也没料到,她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到上海……

现在的小港开发区(原小港乡)尚保留一些原先面貌的一角

这一年的冬天好像特别的冷。元旦刚过,姆妈就去了乡里的医院待产。那1954年的1月3日,又一个腊月,又一个即将迎来新春的日子。晚上我早早地睡下了,因为天冷,温暖的被窝让我早早的进入了梦乡,根本不知道这天夜里经历了怎样的惊心动魄,经历了如何的生离死别。只知道第二天早晨起来没有往常那样有人来照看我的起床、穿衣和洗涮房外人们慌慌张张、一路小跑的脚步声。

这时阿娘匆匆忙忙地把我从被窝里叫起,还叫我往碗里撒尿,说是童子尿可以救人。我也不懂得什么叫“救人”,反正让尿就尿吧。阿娘接了尿又匆匆出去了,再也不来像以往那样管我,我便一个人起床,穿衣——今天倒底怎么了,连也不知去那里。

出得房间,只见客堂间并排地放着几个摇篮,摇篮里躺着三个娃娃。人们也只是忙,没人来理睬我,连我还没吃早饭都没有人过问――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我于是只好自己行动,突然发现好像后门的晒谷场那里很热闹的,我便向那里走去。晒谷场上搭起了一个篷,篷里点着蜡烛,蜡烛后的铺板上躺着一个人,好像是母亲。母亲怎么会躺在这里呢?不可能!母亲去乡里医院待产了吗?不是去给我添弟弟或妹妹了吗?这时她不会在这里的。而且,就是她回来了,要躺也应该躺在家里呀!这里多冷啊!以后才得知,因为姆妈是死于外面的,按乡俗是不能进堂楼在堂沿里停放的。

后来就有人管我了。他们给我穿上了白色的衣服,戴上了白色的帽子,腰里还扎上了麻绳。过了很长时间,在表姐的怀抱中,我随着一群同样穿着白色衣服、戴着白色帽子的人,跟在一口硕大的黑色“箱子”后面村南的山上走去。人群来到山腰的一个大大的土坑前停下了,那口大“箱子”也被放下了。那土坑就像要吞噬一切的魔鬼一样朝天张着血盆大口,不一个儿就吞下了大家抬来的那口大“箱子”。随后又用一层又一层的土掩盖了起来,堆成了一个土包鞭炮声夹杂着哀乐声吓得直发抖但懵懂的我竟然不明白周围的大人们为什么要大声泣,包括抱着我的大表姐
  林唐村一角,浅色房子的右侧有通向小港的公路,左侧是姆妈墓地所在

不明白,真的不明白,这一切都是干什么,只知道从山上回来后,我再也没有见到过姆妈。有关姆妈的事都是后来阿娘姐、亲戚及邻居的嘴中得知的

那天晚上医生在顺利接产了前两个孩子后,就去照看新生婴儿了,因为大家包括医生都不知道姆妈怀的竟然是三胞胎!因此,这时谁也没有注意到姆妈肚里还有一个孩子,于是错过了最好的接产时机,等发现时姆妈已经大出血了。加上乡间医院医疗条件的限制,姆妈就这样凄惨地意外地过世了,让人们一点准备都没有!阿娘是在半夜时被医院带回的消息催去的,所以才有了我早晨醒来所看到听到感受到的一切……

对了,我那三胞胎的妹妹呢?听说三胞胎之间并不太像,原来她们是分别三个胞衣的,不在一个胞衣中。但她们分别像我们上面的三个:老大像大阿姐,老二像我,老三像二阿姐。然而除了早晨起来看到的摇篮中的她们,后来我却再也没有见到她们,因为她们被送人了。

姆妈去世后,三姐妹的抚养成了大问题。在阿娘的主持下,在我二舅婆的操持下,三姐妹被送到了上海,分别送给了三户人家。阿爸也没有办法,他的意见只有两条:接收的人家必须是上海人,家庭条件必须要好。显然阿爸不希望她们受苦,而其中是否还有将来能够找到的意思,就不得而知了,但从必须是上海人家这点上,我总隐约觉得有此意在。

三姐妹的送出也不是一帆风顺的。据说二妹身体一直不好,第一次送出后曾被退了回来。好在接收妹妹们的人家原都没有孩子,所以对她们都很好,她们的成长也不错。大妹后来好像成了家中的主心骨;二妹后来入了党,还当了街道的支部书记,受到过胡锦涛总书记的接见;三妹家为了让她提前上学,还给她虚报了一岁,但也成为三姐妹中唯一一个下过乡的。也许是经受了农村的锻炼,她非常的能干,退休后还被单位返聘了好多年。真要好好的感谢养育她们的养父母们。
  三胞胎姐妹于四十多年后回老宅,在老宅东厢房门前和二姐的合影

姆妈去世了,我们成了没有母亲的孩子,但我们没有如歌中唱的那样:“没妈的孩子像棵草。”因为我们还有阿爷和阿娘。


(责任编辑:晓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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