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水库钓鱼台
农村大搞农田水利基本建设，一般是建小、中型水库和与之配套的水渠，由大队或公社组织，技术方面则有县水利局派技术员来工地指导。施工时间安排在秋收后、农历春节前，有三、四个月的作业时间吧。 公社组织建设的一个水库，离大队有20多里路，工程量大，要建二、三年吧。 那一年在该水库工地上，大队领导改革管理办法，以前是将任务分配至生产队，现在改由大队直接管理，将定额直接分配至全大队每个个人。 从取土处挑土送至水库坝址，必经一瓶颈口，瓶颈口宽四、五米，有一前凸高台，高三、四米，似姜太公钓鱼台。大队领导决定派专人坐镇钓鱼台，专门统计全大队每个个人的定额完成情况。大队领导看中了我，担此重任，给了本子和笔，稳坐钓鱼台。 全大队三百多个劳力，我认识的人和姓名相配套的，仅占绝少数，更多的仅是脸熟而已，还有较多的是不知晓的。我坐在钓鱼台上，望着下面匆匆而过的挑土者，手拿本子，边问姓名，边划着“正”字的其中一划。若要记实，根本办不到，又不能乱记，也不想虚记，“心”太累了。我决定辞职，还是去挑土，苦力的干活。我找了正在挑土的大队本地的一个知青，年纪比我们稍小些吧，由他坐镇钓鱼台，干本来由我干的“轻松”活（后来他去了公社放映队放电影，此为后话）。半下午时，他告诉我，我的定额完成了。我比他人早早下了工，算是他给我的回报吧。 仅凭公平、公正和公道的原则是难坐钓鱼台的，还须得有必备的业务条件为基础，方能担此重任。 二、放电影 公社有仅一个人的电影放映队，设备有放映机、汽油发电机、银幕和拷贝。按惯例，电影来了，先在大队部放，大队部有优先权。自次日起，才可以到其他生产队放电影。 那天大队合作医疗站护士回来说，今天晚上大队部放电影。我吩咐两个小老俵下午收工后，把电影设备挑回来，并通知大队发电机房人来生产队看电影；电影放完后，再把电影设备挑回去；给两个小老俵各记一个早工工分。 通常放电影由大队发电机房供电，放电影用的汽油发电机仅是备份。大队部放电影，大队发电机房不敢捣鬼，否则会下岗。生产队放电影，若不请大队发电机房人来生产队看电影，放电影时可能会短暂停电的，非常扫兴。大队发电机房人不请不行，但请而是不来的，只是显示他的自我价值。 电影放映员非常喜欢来我生产队放电影，放完电影后，我早已给他派饭，有夜宵吃，一般为挂面，另有鸡蛋和腊肉。他是大队本地人，若在大队部门口放电影，无人招待他，他只能回自己家里吃夜宵或径自睡觉。 傍晚，吃完派饭的公社蹲点干部武装部长坐在大队部门口，说幕布怎么还不挂？看着一群群人扛着长板凳朝村外走去，说是到我生产队看电影。村里晒谷场上的老俵和队长高兴得忙着，招呼着来看电影的亲戚、朋友和外村人，脸上无上荣光。 生产队一年放了15场电影，1场电影正片15元，先放的附加新闻片10元，列入生产队公积金/公益金支出。 客观估计自己的实力，先下手为强，原来的惯例是可以被打破的。从此后，电影来了，我生产队先放，大队部只能是第二天放，就成了新的惯例。 三 、罢工 那一年于大队附近修水库，筑水库大坝。在工地上，带队的大队书记召集13个生产队长开会，划分13个作业块，根据取土处的态势（是否好挖）和离大坝远近，与会者共同确定了各个作业块的每立方米土的大队工分数，无论吃亏或便宜，均不得反悔。生产队长识字的用笔记，不识字的用脑袋记。大队书记由此写就13张小纸条，并揉成13个纸团，各生产队长从中各拣一个，老俵谓之“拣勾”。各生产队均按拣勾的作业块干活，核算大队工分。 水库工地有一个会计，负责水库工地的大队工分核算，为当地人，说是文革前的高中文化，其也是生产队会计，水库工地开会确定作业块大队工分数时，其是与会记录者，亦有发言权。 几天后，生产队长在工地上对我说，“水库工地会计认为其所在生产队的作业块吃了亏，自行给加了分，违反了当初协议；不干活，动动笔就能多拿大队工分，不公。”并说，大队老俵一致要求我出面去解决。 我不知道大队老俵是怎么会知道这个事情的，群众的眼睛真是雪亮得很啊！13个生产队长中有能人，也会框算水库工地的大队工分数的，毕竟年底要按大队人头数摊派的啊。比如，当年大队工分数摊派至本生产队若为一万，而本生产队当年大队工分仅挣了九千，那一千负数，就要按大队平均工分值，付现款给大队了！同理，若为一千正数，生产队还会有大队工分进款。我生产队每年都有大队工分进款的，列为“其他收入”。 先礼后兵吧，我先找工地会计沟通，了解情况，他看见我，就满山窜，避开不见我。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找带队的大队书记，设一圈套，说，“如果认为作业块吃亏了，可以加分么?” “不可以。”大队书记正言说道，大队书记认为加分如此保密的事情，应该不会外泄的。 “有人加了，某队。”我说。 大队书记不吭声了。若没有此事，大队书记会不吭声么？大队书记无下文了。 大队书记应该是知情和同意的，他也要记录和核算当日大队工分结果的，其若不同意，工地会计是不敢妄加工分的。 我将情况告诉了队长。 他们老俵一通气，整个水库工地罢工了！包括加分得利的那个生产队在内，三百多个人呢，沸腾了，齐声呐喊！要我出任水库工地会计。现场的那种声势，有如足球场观众掀起的怒吼，令人震撼！他们需要的是公平、公正和公道。 大队书记迫不得已，出来说话了，“不加工分!不加工分!维持原状。” 水库工地会计先前看见我，就满山窜，避开不见我，还以为我不知道呢，就责问我，说，“你应该事先来找我沟通啊！” 我说，“我事先找过你，你不是看见我，就满山窜么？” 水库工地会计缄口无言了。水库工地会计“是墨索里尼，总是有理”啊。 破坏规则，激起民愤。暗箱操作、瞒天过海者，畏惧的是，唤起民众的群众路线和知晓真相的群众运动。  (责任编辑：晓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