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4岁的宋馨懿过生日。（资料图片）
王肃满（左）和宋馨懿自拍合影。 5月3日，成都。雨雾皆散，迎来晴天。 宋馨懿见到了王肃满，在记忆里模糊存在已经9年的形象，终于有了清晰的轮廓——胖乎乎的脸庞，笑起来眯成缝的眼睛，竟和自己很像。 上一次见面是2009年，宋馨懿4岁生日，因为把她从废墟中救出来的缘分，王肃满陪小女孩儿庆生。 再往前一年，2008年“5·12”汶川地震时，王肃满和战友，在垮塌的楼房中发现了3岁的宋馨懿，救出后用担架抬着她飞奔向医疗点。 “让开！让开！让开！”王肃满一路狂奔呐喊，时任国务院总理温家宝主动让到了路边……
2008年5月14日，国务院总理温家宝抵达地震重灾区北川察看灾情时，几名战士抬着小女孩宋馨懿从县城方向跑过来，温家宝和随行人员赶紧让路。资料图片 2018年，宋馨懿再次见到王肃满，终于知道当年救自己的人是这般模样。 九年挂念 时光如水，总是无言 那天一群大男人全部哭着在救人 见过不少大世面，逢人咯咯笑的宋馨懿，竟有些羞涩和退缩。 王肃满和宋馨懿的监护人、幺爸宋岗聊着她这些年的成长，坐在两人中间的宋馨懿悄悄咪咪，不断打量王肃满，眼神里满是期待。 她盼着，王肃满的下一句话,是不是就该说到10年前了。 但是，直到聊天结束，宋馨懿想听的还是没听到。她暗自猜想，这个叔叔是故意的。 第77集团军某旅一级军士长王肃满的确是故意的，从重庆到成都的路上，他反复跟同行战友杨德志说：“不要让孩子有思想包袱，不提以前。” 2008年5月13日上午，时任班长的王肃满带着战友们在北川搜救。靠近农贸市场时，王肃满隐约听到孩子的呻吟，立刻慢下来寻找，“有人没？”“嗯”，稚嫩的声音回应他，王肃满确定有个孩子。 循着声音，王肃满和战友找到一栋垮塌的楼房下，“楼房应该有四五层高，一半已经陷在地下，只留两层楼在外面。”宋馨懿就在最底下的夹缝中，女孩儿睁大眼睛盯住他们，王肃满清楚记得，她没哭。战士们赶紧冲上去，尽可能清理周边的钢筋水泥断片。 手里刨着，眼里全是泪，王肃满说，“一群大男人，全部哭着在救人。” 宋馨懿不是一个人，还有一男一女趴在她身后，或者说，是撑在她身上。“男人和女人扑在小女孩儿上面，相互抵着身体，给孩子撑出了一点空隙……”每次说到这里，王肃满都得停下好一阵，调整情绪后才能继续讲，“很明显，他们当时想把女孩儿推出去，没来得及，楼房就压下来了，两个人都还保持着往外冲的姿势。” 发现他们时，男人和女人已经停止呼吸。 那一刻他喊“让开”总理立刻让到路边 救援中，眼泪擦了又擦，王肃满鼓起勇气跟宋馨懿对话。 “你叫什么名字？”“宋馨懿”“你知道他们是谁吗？”“爸爸，妈妈”……王肃满再也问不下去了。 “别怕，叔叔们来救你。”每个战士都主动要求探进楼缝里解救宋馨懿，每次都不成功。“预制板压在她腿上，卡住了，稍微用点劲，所有水泥板就晃。”王肃满和战友心急如焚，却不敢轻举妄动。 用简易支架尽可能支撑住宋馨懿周围的预制板后，王肃满派战士去寻求更专业的设备来救援，其他人原地等候，陪着宋馨懿。“她一直很乖。”陪在女孩儿身边等待更多救援力量到来的白天黑夜，王肃满记下宋馨懿的一举一动，“一天一夜里，她只哭过三声。” 5月14日上午9点过，宋馨懿终于脱身，王肃满和另一个战士颜国满抬着担架，赶紧把她往医疗点送。“当时路已经垮了，车过不来，我们只有跑出去。”翻越一个乱石坡时，旁边的战士冲过来替换王肃满，他退到侧面，全力负责帮宋馨懿开路。 着急！王肃满什么也顾不得，和抬担架的战友一路狂奔，嘴里大声喊着：“让开！让开！让开！”他声音洪亮，传出百米开外，前方的人很容易听见。 路经某处，人堆里的一个老人也听到了王肃满的声音，他看见了担架上的孩子，立刻让到了路边。不远处的相机捕捉到连续画面，王肃满后来才知道，为宋馨懿让路的人中，有时任国务院总理温家宝。 后来，“总理让路女孩”被大家记住，抬担架和喊话的“二满”也在战友圈里红了一阵。 王肃满说，救宋馨懿是他参与抗震救灾时，花费时间最长的一次救援。记得最牢，不是因为时间长，是父母的爱、孩子的坚强，犹如扎在他心中的刺，疼，且深刻。 “我总是在想，如果能够早点把她救出来，是不是就能保住她的腿。”王肃满内疚，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2009年陪宋馨懿过完4岁生日后，他再也没出现在女孩儿面前，有隐隐的自责，更多的是他不愿意自己的身影，牵扯出孩子伤痛的记忆。 过去，王肃满看新闻，和宋岗通电话，关注宋馨懿的一举一动。“有很多好心人帮她，她乐观积极，成绩好、钢琴也弹得好。”哪怕没见面，他也能像介绍自家孩子一样，向旁人念叨宋馨懿。 宋岗每年给王肃满寄孩子的画册、挂历，他看着宋馨懿慢慢长大，变高。不过见面后，女孩儿比齐自己耳朵的身高，还是让他忍不住连连感慨，“9年变化真是大啊。” 九年成长 余音袅袅亲情眷眷 她笑组建乐队金牛座务实的本领 震后十年，变的是宋馨懿的身体，不变的是她的心，依然如王素满当初救她时一样，坚强乐观。 事实上，随着年龄增长，她越来越幽默、豁达、开朗。13岁的宋馨懿上初一，如今的生活被钢琴、数学、幺爸幺妈，还有朋友填满，是生机勃勃的存在。“我真的可忙了，瞎忙！”笑声伴着说话声，宋馨懿不好意思低下头，用双手托腮，露出了两颗虎牙。不管聊什么，她总是笑着。 “我也是有9年艺龄的钢琴老手了。”端着柠檬水，顺手往嘴里丢进一块冰糖，宋馨懿说起了她与音乐的浓浓情意。眼瞅着班上有不少文艺尖子生，她提议将大家集中起来，四个同龄人组成了一个“乐队”。谈及组乐队的好创意，鬼马精灵般的少女得意地说：“这是我们金牛座务实的本领。” 在这个组合中，小馨懿负责弹钢琴和唱歌，另外三个女孩分别负责古筝、吉他和伴唱，待到学校有活动时总是一鸣惊人，“一般都是我主动提议上去表演，我喜欢表演嘛！”舞台、灯光和观众回馈的掌声，给宋馨懿极大的自信，她也很享受舞台上的乐趣。 她想过把这种乐趣延长，揉进长大后的生命中，“以后，我想考中央戏剧学院或者中央音乐学院。”这是她藏在心底的目标，当下还是要先好好学习，争取考上一个好高中。
她坦然没收手机她依然每天乐呵呵 不向宋馨懿提起亲生父母，是一家人心照不宣的约定。另一边，宋馨懿也从不主动提起爸爸妈妈。“她是怕我们担心和失望。”杜娟前些年刚嫁到宋家时，惊讶于宋馨懿的懂事和成熟，“我把她当作自己的女儿，就是因为我很佩服她，觉得她很厉害。” 不拿出来摆在台面上说的话，宋馨懿偷偷在网上找答案。学会上网后，她也会在网上输入“总理让路女孩儿”的关键词，搜索结果里，照片中抬着担架奔跑的身影勾起浮想，时间再退后些的细节，她却描绘不出来了。
来到汶川地震十周年的节点，关于宋馨懿的报道又多了起来。杜娟一心想保护她，没收了宋馨懿的手机，但她发现这位懂事的侄女依然每天乐呵呵地笑着，“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现在需要开心面对生活，而不是把自己放在阴影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