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文类的师徒一定要蹊径独出,穿老师的“鞋”走自己的“路”,学会“差异化”生存。
潘光旦(左一)和他的学生费孝通夫妇
“名师”与“高徒”的关系,存在多种形态。被世上说得最多最泛的,自然就是“名师出高徒”了。这句话看似轻松丝滑,好像顺理成章,殊不知个中之进程、实在是难之又难;而其成功之概率,也一定低之又低。不然的话,易给人以错觉,似乎只要拜个名师就行。其实,一艺之成,名师指导仅是一个方面,技法问题是第二个层面,然而由技入道,那与生俱来的天赋和悟性,才是由不得你的“坎”。
全红婵(右)与陈若琳。新华社图
奥运冠军陈若琳和全红婵,就是标准的名师和高徒。对曾获二十多次世界冠军又是奥运五金得主的美女教练陈若琳来说,毫无疑问,她是当之无愧的名师。而她接手全红婵时,婵宝就已经是拿过东京奥运金牌的“高徒”了。这种组合实际是“名师带高徒”,至于能不能“带出来”,在名师一方是压力山大的,甚至是不容闪失的。我们知道,竞技赛场上从来就是以成败论英雄的,冠军徒弟交给你,那可不是闹着玩的,那是烫手的“国宝”,带得好,名师出高徒,彼此有前途。一旦失手,那就是名师“毁”高徒,届时所有负面言论都会涌来,也够喝“一壶”的。所幸我们的美女教练,以自身的实力顶住压力,虽然三年间有挫折有起伏也有质疑,但最终不负众望而成功卫冕……尽管婵宝平时也是个爱搞怪的“开心果”,但当金牌到手的瞬间,她扑进教练的怀中,积聚多时的酸苦委屈和压力一起释放,那师徒相拥泪奔的场景,我反复刷到了多遍,也感动得不行。 莫以为只有“名师出高徒”,有时高徒也能带出名师。如果大家不太健忘的话,应该知道上世纪八十年代我国跳高名将朱建华,他的教练胡鸿飞起先是一名区少体校的业余教练,由于“高徒”朱建华的横空出世,三破世界纪录,胡教练自然也声誉日隆,成了当年体育界无人不晓的“名师”,此即为“高徒出名师”。
齐白石
相比于竞技体育,艺术文化领域的师徒关系,则宽松了许多,也少了诸多大赛的压力。齐白石二十多岁时拜了湘潭名师胡沁园,从此让齐白石从工匠走进了艺术,胡沁园虽然算不上有名,但对齐白石的人生至关重要。如果没有胡先生,就不存在后来的齐白石,因为“齐白石”乃至大名“齐璜”等,都是胡先生为他改的。当然,齐白石此后“青出于蓝胜于蓝”,才让人知道这位“胡沁园”,此也属“高徒带出名师”的范例。后来,小有名气的齐白石又拜了一位名师,世称“湘绮先生”的晚清诗学文史家王闿运。王是一位名满天下的大儒,诙诡玩世的另类。起初齐白石还不敢高攀,倒是王先生主动,齐白石才拜师入门。说来王闿运的收徒也有点“另类”,他之前已收了徒弟有铜匠曾昭吉、铁匠张登寿,当看到木匠出身的齐白石很有灵气,便有意收入门下,于是就有了“王门三匠”的佳话。我想如果再遇上个银匠或石匠,估计他一定还会“出手”,感觉他收徒有一点凑“花色”的爱好。 齐白石拜了名师王闿运,并非跟着学书画,而是学诗文、开智慧、拓胸襟。其实一招一式的传授,终究还不是最高境界的学习,而真正的名师,给予高徒的往往是理念和经验,或许仅仅是偶然间的一言半语,却能有醍醐灌顶式的开悟和点醒,那么,由“高徒”而再成“名师”,也是迟早的事。 不过,艺术上的传承,最怕的是徒弟“复制”老师,一旦如此,难以脱身。印家陆康先生说他年轻时,就常听老师陈巨来再三叮嘱:你们几位弟子千万不要学我,学我的话死路一条。弟子们起初也不懂其意,后逐渐明白,陈巨来老师已将元朱文印章刻到极致,无人超越,学生再学也是步其后尘,很难有出头之日。类似的话齐白石有一句名言:“学我者生,似我者死。”齐白石后来成为一代大师,但凡跟着齐大师后面学画的,如果一招一式一成不变,谁还能出头冒泡呢?同样,我们海派的书法大师沈尹默,但凡跟着沈老学书的弟子,亦步亦趋,则会完全被老师“套住”或“全覆盖”,好比悟空进入如来的手掌,再也跳不出来。这种师徒的状态模式,基本可称为“名师盖高徒”。
潘光旦(左三)和他的学生费孝通(左一)等人合影
所以,竞技体育上的师徒不怕重复,只须“更高、更快、更强”就行。而艺文类的师徒则一定要蹊径独出,穿老师的“鞋”走自己的“路”,学会“差异化”生存。民国时期的清华才子潘光旦,读书万卷,学贯中西。他在清华求学时曾写了一篇论文《冯小青考》,就是写那位“挑灯闲看牡丹亭”的明代才女。老师梁启超读后大为惊叹,在批语中赞道:“以吾弟头脑之莹澈,可以为科学家。以吾弟情绪之深刻,可以为文学家。望将趣味集中,务成就其一,勿如鄙人之泛滥无归耳。”结果潘光旦不负所望,另辟蹊径,成了一位既有科学思想又具文学才华的社会学大家。 责任编辑:日升 (责任编辑:日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