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2024年台湾地区两项选举结果揭晓，计票结果显示，民进党候选人赖清德、萧美琴当选台湾地区正副领导人。台湾地区立法机构113个席次中，中国国民党获得52席，民进党51席，台湾民众党8席，无党籍及未经政党推荐者2席。这场选举将如何改变岛内政治格局？将如何影响台海局势？直新闻推出《十问解棋局》，由直新闻高级主笔、深圳卫视特约评论员吴蔚一一作答。

1、2024年台湾地区两项选举结果尘埃落定，如何看待这个局面，这个结果是否在您的预期之内？

既在意料之中，也有预料之外。

意料之中的是总体胜负关系。根据岛内各家机构公布的封关民调，赖萧组合一直处在领跑位置，不同机构的数据区别主要在于是领跑10%还是领跑3%，最终结果指向了7%左右的领先幅度。这基本算是“涉险过关”，民进党也没有资格沾沾自喜。

预料之外主要体现在微观的开票结果上。国民党在传统优势的北部县市并没有取得胜势，蒋万安执政的台北市、侯友宜执政的新北市、张善政执政的桃园市均没有开出“遥遥领先”的票数。再次印证，台湾地区领导人选举与县市长选举存在显著温差，台湾民众“分裂投票”的惯性依然很大。具体讲就是“选地区领导人时倾向于投党，选县市长时倾向于投人”。

值得注意的是，柯文哲的支持率被岛内民调机构普遍低估。根据封关民调，各家普遍预计柯吴组合的得票率在20%至25%左右，从最终结果上看，柯文哲大概有2%-3%左右的“隐形支持者”，这部分选民大概率是岛内年轻一代选民，不排除有许多首投族。固话民调统计往往无法触达这部分选民，这部分选民就算接到民调电话往往也倾向于“不表态”。

从总体上看，台湾各主要民调机构的预测并未出现严重失准，在本次选举中“押宝率”较高的机构分别是“菱传媒”、“ETToday”。非常耐人寻味的是，这两家机构一家采取的是“网络问卷投放”，另一家采取的是“会员手机短信”的调查方式。在台湾各媒体的政论节目中，这些民调方式一度被取笑。

2、在台湾的选举语境里，败选的一方总要寻找“战犯”。那么您认为“败者组”里是否存在这样的“战犯”？

如果非要在本次选举中揪出一个“战犯”，我想它的名字应该叫作“人心不足蛇吞象”。在本轮选举的早期阶段，一份民调数据显示“有六成民众希望促成政党轮替”，从最终赖萧组合四成左右的得票率上看，我认为这个“六成”的民意基础是站得住脚的。非常可惜的是，这六成民意因为“蓝白合”的破裂而走向了截然不同的两个方向，没有将民意基础进一步凝聚为选举势能，这恐怕是本次选举台湾在野力量最大的失败。

持续观察岛内选举多年，我认为赖萧组合并不强。尤其在选战的中后段迟迟未能起势，选举节奏、空战议题、辩论表现均没有出现堪称“胜负手”的分水岭。客观地讲，对手不够强也在一定程度上让“挟六成民意”的在野力量形成了“单打独斗也能赢”的错觉。这种错觉滋养了投机主义，让个人野心、政党利益凌驾于民心向背。“蓝白合”的破局让赖萧组合凭借民进党相对牢固的“四成基本盘”涉险过关，事后回看，胜负结果在去年11月24日早已写下。

去年9月，我曾撰文提醒：“台湾六成民意希望促成政党轮替”并不等于“六成民意希望上架国民党”，如何顺应这宝贵的六成民意促成在野大团结，才是真正的“胜负手”。很可惜，蓝白阵营辜负了这“六成民意”，选举政治很现实，民众会用选票惩罚自负的政客与政党。

3、在台湾地区领导人选举中，政党轮替的“钟摆效应”并未如期出现。您如何看待民进党打破了“政党轮替的魔咒”？

正如我刚刚所讲，赖萧组合并不强大，民进党涉险过关凭借的是四成基本盘。台湾岛内有一个说法：“民进党比国民党更会选举，国民党比民进党更懂执政”。这或许有一定的道理，但我认为它真正的逻辑在于“民进党远比国民党、民众党更想赢”，为了胜利民进党可以无所不用其极。而相比之下，国民党与民众党在“六成民意”的胜选公式面前，为了各自的“小芝麻”丢掉了“大西瓜”。用岛内政论节目最常讲的一句话：“就是不够想赢嘛！”

政党轮替的“钟摆效应”其实在2024年的台湾岛内已经出现，很可惜，蓝白阵营的各自参选在技术上抹杀了政党轮替的胜选势能。我们不能说民进党过去八年干得漂亮，所以它打破了政党轮替的魔咒。事实上，民进党干得不咋样，这是一个集结构性贪腐、黄赌毒、政策跑票于一身的政党。它凭借稳固的基本盘打败了分裂的在野力量，赖清德的涉险过关无法证明民进党的执政成绩，却反证了岛内在野势力的“小事精算，大事糊涂”。

4、在台湾地区立法机构民意代表选举中，国民党、民进党、民众党三方均没有取得“过半数”的席位，这个结果将如何影响岛内未来的政治格局？

台湾岛内流传着有一句话：三党不过半，台湾一定乱。这句话精准描绘了2024年两项选举过后台湾政局的基本特征，赖清德刚刚当选就成了跛脚鸭，执政、行政、立法之间的关系相对混乱。可以预见的是，未来4年台湾立法机构会变成泥潭，立法机构对行政机构的制约力量将更加强大。民进党“完全执政的日子”从此一去不返。

值得注意的是，“三党不过半”的直接结果是将台湾民众党送上了左右逢源的“关键少数”宝座。这意味着民进党的执政、施政、立法进程，国民党的执政监督、施政监督、立法监督进程，都必须要看民众党的“脸色”。

可以想见，台湾政局很可能会迎来一个新的混乱时期。台湾立法机构的“舞台效应”将会被成倍放大，一个个政治人物你方唱罢我登场，在媒体的聚光灯下登台表演。民进党的执政包袱、政策跳票、贪腐弊案将会被长期摊开检视，立法机构会变成一个“修罗场”。

5、被视为“第三势力”的台湾民众党在立法机构拿下了8个席位，尽管柯文哲没能如愿胜选，但民众党还是继续在岛内政治格局中占据了一席之地。您如何看待柯文哲及民众党在此次选举中的策略选择，未来民众党在岛内政治舞台上将扮演什么角色？

在观察一个新兴政治力量时，我们首先要了解它的支持者结构。根据岛内民调数据，民众党的特点是：1、支持者主要由20-39岁的年轻人构成；2、在40-49岁年龄层依然拥有不错的支持率；3、在50至70岁以上的中老年群体支持率迅速萎缩，严重不如国民党与民进党；4、男女性别支持率差异显著，男支持者远多于女性支持者，这是在蓝绿两党身上找不到的奇异特点；也由此我们不难推断出民众党仍然处于“一人政党”的窠臼之中，柯文哲的个人支持率与民众党的政党支持率高度重叠，利害相叠。

在本次选举中，民众党选择了一条“做自己”的独立参选道路。这很大程度上源于民众党的底色存在“历史共业”，说得直白些，民众党是由一群“讨厌蓝绿”的年轻人聚拢在柯文哲身边进而创立的。从意识形态的坐标分布上看，民众党与民进党更接近，从柯文哲在岛内的从政经历不难看出，这是一个被民进党赋能浇灌成长起来的“墨绿党”。它的政党主题色选择了Tiffany蓝，这是一个“既是蓝也是绿”的调和色。

尽管柯文哲曾有一句名言非常响亮：“垃圾不分蓝绿”，但民众党的崛起离不开持之以恒地吃蓝绿豆腐。自2019年成立以来，柯文哲执掌下的民众党在岛内政治格局中的生存策略非常简单直白：左右逢源、既吃蓝也吃绿。

台湾岛内的选举制度对小党相对不利，成长的捷径只有抱大党的大腿。但这也是一条不归路，因为成为大党侧翼之后的结果只能通向“泡沫化”，时代力量被称作“小绿”、新党被称作“小蓝”，就是最好的例证。因此，民众党极力挣脱民进党的拉拢，甚至在“蓝白合”的致命诱惑下仍然保持了战略定力，不惜冒着“蓝白合破局祸首”的风险也要独立参选，为的就是防止自己沦为下一个“小蓝”。

民众党的崛起是台湾政治生态最值得关注的现象，它折射了岛内民众对蓝绿阵营“两个烂苹果都不想要”的思潮涌动。民众党也并非没有问题，它最大的命门就在柯文哲自己。我个人认为，民众党要想在岛内的政治格局中发展壮大，必须经历一个“去柯文哲化”的阵痛期。民众党亟待栽培更多的政治明星，让“一人政党”的荣辱印记逐渐淡化，迎来一个“与台湾民众接触面积更大”的转身。

6、侯友宜、赵少康的组合在选战中惜败，但国民党在立法机构民意代表选举中拿下了52个席位，成为立法机构第一大党。您如何展望国民党在岛内政治格局中的前景，他们面临哪些问题？

某种意义上看，民进党在立法机构的席次滑坡正是由于国民党发起的猛攻。民代席次的分流建立在每一对候选人的捉对厮杀，国民党在立法机构的反攻奠定了“三党不过半”的基础，为遏制民进党“放肆执政”筑起了一道防线，这道防线的作用将在未来四年逐渐明朗。

但国民党的问题依然存在，自2020年败选以来，国民党虽然进行了改组但在制度层面上并未进行改革。这让国民党流失了许多年轻人与资深支持者，失望情绪普遍存在。本次选举或许在短期内让国民党团结一致，但问题仍然浮于水面之下。

国民党的选民结构偏老，如果迟迟不能解决对台湾年轻人吸引力不足的致命问题，国民党将在历史的洪流中被岁月“泡沫化”。

7、在这场选举前夕，一个口号在大陆互联网舆论场流传甚广：“选赖，统得快一些”。您如何展望赖清德胜选之后的台海局势，会出现风高浪急甚至惊涛骇浪的局面吗？

陈水扁当年说过一句流传甚广的大实话: “我做不到，我就是做不到”，我想“台独”分子的“做不到”并非他们“不想独”，而是大陆强大力量的利剑高悬促使他们“不敢独”。这句话我想对赖清德而言也是成立的，并不会因为他比陈水扁更“独”而改变。台湾既不具备“台独”的实力，更不具备“台独”的条件。

中央对台的大政方针大致分为“反独”与“促统”两方面，随着大陆的综合实力稳步提升，“台独”没有空间、“拒统”没有时间的大势正在逐渐成型。某种意义上看，就算选上来一个比赖清德“更独”的人，他也依然被束缚在大陆设下的框架内，台湾跑不了。

我个人认为，赖清德的得票率只能反映岛内部分民意，并不代表主流民意。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一定要防止赖清德以少数民意绑架多数民意，进一步离间台湾同胞与祖国大陆的关系。因此，在“反独”的军事斗争准备、“促统”的政策制定实施方面，大陆有必要加快脚步。

8、在这场选举中，民进党方面一直在打所谓的“中共介选牌”，甚至不惜在选举投票前夕操弄所谓“卫星过顶预警事件”。您认为民进党耍这种花招管用吗？都有哪些势力事实上在介入台湾岛内选举？

本次岛内选举有一个非常鲜明的特征，民进党擅于操弄的“芒果干”即所谓的“亡国感”在本次选举的大部分时间里缺席。因为俄乌冲突、巴以冲突的残酷案例确实让岛内民众对两岸兵凶战危有着切实的恐惧感。而民进党就是造成台海局势紧张的罪魁祸首，因此民进党反而不敢打“芒果干”这张牌。

但另一方面，民进党当局必须找到一个同样带有“反中”逻辑的空战议题，于是所谓“中共介选牌”被搬上台面。本次选举中，民进党不厌其烦地频繁打出“中共介选牌”，但缺乏证据支撑的诘问很快被时间冲淡，台湾民众很快陷入了“视听疲劳”。以至于，每当民进党被各类丑闻困扰时，台湾民众已经学会用戏谑的语气“帮民进党回答”：该不会也是“中共介选”吧？

“卫星过顶预警事件”是民进党执政当局一次“部门层级的自作聪明”，从事发时民进党各级官员的反应上看，应该事先并不知情。一次全民短信推送式的乌龙，引发不少民进党支持者皱眉。可惜的地方在于此事发生时过于临近投票日，在野力量根本来不及放大抨击此事，就已到了决战之日。从这个意义上看，民进党内对此次选举的预期已经非常不乐观，以至于出现了一些“部门层级”的擅自行动，险些葬送了选举。从实际效果上看，台湾民众对民进党操弄“反中”议题，已经逐渐产生了抗体。

耐人寻味的是，岛内民进党当局一边炒作所谓“中共介选”，另一边却对美国堂而皇之地介入选举视而不见。

纵观整场选举，美国在台协会曾多次以致电候选人的方式干预岛内选举的议程设置。无论是侯友宜最初的“兵役延期风波”，还是柯文哲在“蓝白合”谈判中签字同意“六点声明”，亦或是今年1月11日，美国海军“卡尔·文森”号航母打击大队由南海疾驰北上抵达台岛东部海域的预设阵地待命。整场选举，我们都能清晰地看到美国介入的影子，讽刺的是，这恐怕是蓝绿白三方阵营都试图选择性无视的现实。

这也再次提醒我们，“美国因素”在台湾政治格局中，实际上是“房间里的大象”。

9、在这场选举投票前夜，中联部部长刘建超在华盛顿会见了美国国务卿布林肯。双方表示将继续加强对话合作，不断推进落实两国元首旧金山会晤重要共识和成果。您如何看待中美两国这个动作释放的信号？

关于刘建超在美国会见布林肯的消息通稿非常短，但信息量已经足够。因为双方共同谈到了对中美元首旧金山会晤重要共识和成果的落实。

去年11月15日在旧金山，习近平深入阐述了台湾问题上的原则立场，指出，台湾问题始终是中美关系中最重要、最敏感的问题。中方重视美方在巴厘岛会晤中作出的有关积极表态。美方应该将不支持“台独”的表态体现在具体行动上，停止武装台湾，支持中国和平统一。中国终将统一，也必然统一。

在台岛选前之夜，中美高层再次“温习”旧金山共识，指向性再明显不过。

实际上，拜登政府也一度传出将派出“退休官员团”赴台湾与胜选者“接洽”。在今年5月20日之前，中美围绕台海的博弈已经缓缓拉开序幕。

10、1月13日晚，国务院台办发言人陈斌华就台湾地区选举结果发表评论，您如何解读这份讲话？

陈斌华局长的评论并不长，就两段话。

第一段的主旨句是：“这次台湾地区两项选举结果显示，民进党并不能代表岛内主流民意。”这首先说明，大陆已经注意到赖清德即将成为一位“低支持率地区领导人”。与此同时，陈斌华使用了“两个改变不了，一个阻挡不了”，即：这次选举改变不了两岸关系的基本格局和发展方向，改变不了两岸同胞走近走亲、越走越亲的共同愿望，更阻挡不了祖国终将统一、也必然统一的大势。

这其实折射了大陆对台湾岛内选举结果与政治生态变化的日趋淡然。这种淡然恐怕意味着台湾政治选举逐渐沦为一个“微缩景观”，它固然是发生了，然而它什么也改变不了。这是两岸软硬实力巨大悬殊传递出的一种定力与自信。

第二段的主旨句是：我们解决台湾问题、完成国家统一的立场一以贯之，意志坚若磐石。另一方面，“九二共识”作为台湾海峡的定海神针，大陆的态度毫不动摇。体现一个中国原则的“九二共识”，依然是两岸交流的唯一“通关文牒”。这句话，依然是一道针对台湾同胞的“开卷考试”，认同“九二共识”的台湾有关政党、团体和各界人士，均能继续同乘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快车，均能共商两岸和平发展、祖国统一的大计。

作者丨吴蔚，直新闻高级主笔，深圳卫视《直播港澳台》特约评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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