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读这首简单小诗, 初识了他的俏皮。 “所谓无底深渊, 下去, 也是前程万里” 从这里, 又看到了他的坚韧。 他出身巨富之家,家底殷实, 舅舅是作家茅盾, 却放弃大好从商从政的前程, 毅然读文描画。 他精通文学、历史、绘画、诗词、音乐, 每个领域都是大家。 他英俊儒雅,风流倜傥, 走过民国乱世红尘, 写尽无数爱情诗篇, 生于2月14日情人节这一天, 却一生未娶,无子无嗣。 他爱兵法,却完全没有用武之地, 他一生跌宕起伏, 三次遭遇牢狱之灾, 人生是家破人亡, 全靠文艺来生活, 而在他从事文艺创作的70年里, 从头到尾一个人, 几乎没有读者,没有知名度。 他的学生陈丹青说: “我们在他七十岁以前, 完全不知道他的存在, 但是他一直在写, 从来不发表,也没有读者……? 直到他去世以后, 这个文艺鲁滨逊才回到公众的视野, 在世界华人圈中, 他被视为最深解中国传统文化的传奇人物, 他就是,木心 木心原名孙璞,字玉山, 1927年2月14日生于浙江桐乡乌镇, 巨富书香之家, 风水先生曾断言那间屋子必出贵人, 父母请当地名流来家中为他授课。 因家中藏书丰厚, 与舅舅茅盾家交往甚密, 他从小就饱读茅盾藏书。 家中有亲人在哈佛、剑桥, 使得他从小阅读圣经、 希腊神话、莎士比亚等世界名著。 1937年,10岁的他适逢抗日战乱, 名门望族当时唯一可以做的抵抗就是, 不上日本宪兵管控的学校。 外面战火纷飞,屋内桌台不乱, 后来他说:我的自救,全靠读书。 13岁时他已将《文学大纲》通读了几遍, 后来在纽约开讲《世界文学史》, 几乎全凭当年记忆。 14岁起作白话诗, 曾在嘉兴、湖州、杭州、上海的报刊上发表。 15岁就知道瓦格纳和尼采的那场争论。 家人本来是想木心从商从政, 但木心毫无兴趣,他想成为一名画家。 抗战结束后,他就去考了上海美专, 曾师从刘海粟先生, 并追随林风眠先生研习中西绘画。 1947年,20岁刚出头的木心, 参与了当时反饥饿反内战的学生运动, 上街头发传单,制作反战宣传画, 因是领导者, 结果被当时的上海市长吴国桢, 亲自下令开除学籍, 又被国民党通缉,于是走避台湾。 直到1949年新中国成立之前, 他才回到大陆。 1950年,木心被杭州第一高中聘为教师。 待遇相当不错,但是没多久, 他就辞职了。 他常说:“如果你以艺术决定一生, 就不能像普通人那样生活了, 因为艺术是要有所牺牲的。” 带着书和画笔他就上了莫干山, 专心读书、写文、绘画, 一个富家子弟抛却荣华富贵, 转行做了苦行僧, 这一转,便开启了他人生的漫漫修行路。 左一木心 六年苦行僧般的隐居生活, 他积累了100多个短中篇小说,集成20本, 而为了生计,1956年木心下了山, 重返母校教书, 后又进入上海工艺美术制品厂做了设计师, 参与了50年代北京十大建筑的室内设计。 本想可以一边画画,一边写作。 然而,他未曾料到,从此厄运开始了。 1957到1978年期间,他又再次两度入狱。 祸起于文革期间, 陈伯达在会上嘲笑海涅。 木心实在气愤,就说: “他也配对海涅乱叫。” 就这一句话, 他被关进到处积水的防空洞, 18个月不见天日, 转移到监牢时, 守卫想:他该是爬着出来了吧, 可他坐着,腰挺直,裤子还有笔直的缝, 没落时的贵族气质,彰显无遗。 让他写材料, 他在纸上画下钢琴键弹起了莫扎特和巴赫, 他写诗用文字自救, 在阴湿的地牢里, 与嵇康、尼采隔空对话。 他说: “托尔斯泰、莎士比亚他们, 都跟着我下地狱了”, 他从写交代材料的纸里, 偷偷留下66张白纸, 脏水在泛黄的自告书的正反面上, 留下了65万字的手稿, 被他藏在棉袄夹层里,才得以保留自今。 文革中他14岁以来的所有作品全部毁于一旦, 还被折断三根手指, 和他同时期的一些人, 忍受不了屈辱都自杀了, 他却坚持以“不死”殉道, 整整劳动改造了12年。 在污水横肆的地牢里, 他动手把自己的烂鞋, 弄成市面上流行的尖头鞋型, 高兴地欣赏着, 他说:“白天我是一个奴隶, 晚上我是一个王子”。 后来别人都陆续平反了, 就迟迟没有他。 原来是有人担心: “他平反了, 谁能来把厕所扫的这么好啊?” 1978年, 时任上海市手工业局局长的胡铁生, 上台第一天第一件事就是为木心平反, 他说:“他绝对是一人才, 业务学识堪称一流。” 终于平反,出狱了, 可家没了,亲人也没了, 姐姐死了,母亲也死了, 家破人亡, 大好青春也都困于牢房之中, 错过了爱情,错过了婚姻。 他说“我哭的醒不过来”, 任谁,也难以经受接二连三的重创, 他该垮了吧? 但是他却要好好地活,他说: “你要我毁灭,我不!” 在他的手稿里, 没有沮丧、惶恐,没有怨天尤人, 有的,唯有对美学和哲学的沉思, 正如他的诗句所说; "诚觉世事尽可原谅"。 平反第二天,他就坐飞机, 去人民大会堂负责修缮工作, 后来做了交通大学美学教授, 又参与了人民大会堂设计, 也算是功成名就, 但他总觉壮志未酬, 不愿流俗,为一腔执念, 他竟在56岁, 这个大多数人已经考虑退休的年龄, 做出了惊人的决定,开始赴美留学, 他说:许多个人加起来,便是时代。 我要在自己的身上, 克服这个时代。” 所以,他在最辉煌时毅然选择了出走。 “我要养我的浩然之气, 这股气要用在艺术上, 不可败泄在生活、人际关系上”。 品读他的经历, 陈丹青说:“他是个精灵,我是个野蛮人” 梁文道看他50岁的照片惊道: 你不觉得这人像在地牢里呆过的, 文革回来的很多作家难免身子曲髅, 神情有点沮丧、恐惧…… 但是木心没有, 他整个状态你觉得精气神很足一样, 好奇怪,好奇怪的一个人。 56岁初到纽约,一贫如洗, 靠为海外学生授课支撑生活, 无奈他只能外出打工, 一小时三块五毛钱,他也做过, 但即便这样, 无论上班劳作多么辛苦, 下班一定将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 自己裁剪制作衬衫、大衣, 自己设计制作皮鞋、帽子, 把灯芯绒直筒裤缝制成马裤, 钉上5颗扣子,用来搭配马靴。 他年逾花甲,生存艰难, 但活得尊贵。 他不知前途在哪里? 但却被艺术的狂念着, 笔耕不辍,写的天昏地暗。 1984年,转机来了, 台湾《联合文学》创刊号, 专为木心设“散文展览”, 旅美作家木心终于粉墨登场, “一个文学的鲁滨逊”, 霸占了1/3的篇幅, 余光中、梁实秋、凌叔华等40多位作家, 分居其余2/3, 他在《联合文学》一举成名。 同年哈佛大学为他举办了, 他生平的第一次个展。 1989年,62岁的木心再次登台授课, 为华人艺术家开设文学讲席, 微薄的学费,没教室没课本, 从希腊神话讲到近代文学, 而他觉得“我不能辜负艺术对我的教养”。 总计85堂课, 这么一讲,就是五年。 当时每一节的备课都有两万字, 最仓促的,也有一万多字, 上课内容被学生陈丹青编撰成: 《文学回忆录》, 这是他留给世界的礼物, 文学的福音书。 他说: “文学是可爱的, 生活是好玩的, 艺术是要有所牺牲的。” 90年代初美国著名收藏家罗森奎斯, 一举收藏他的水墨山水画30余幅, 各大艺术杂志竞相报导,同声赞誉, 木心在绘画上的声望就此奠定。 1996年开始筹备全美博物馆级巡回展。 耶鲁出版的《木心画集》全球发行, 一直高居五星级, 各博物馆及大书店都用玻璃柜置于显著地位, 备极荣宠。 木心画作2001年在纽约展出, 然后全美作博物馆级巡展。 33幅画作已被各大博物馆和私人收藏。 2001年, 哈佛大学还为他举办了作品收藏展, 2005年, 中国大陆出版了第一本木心文集, 一下子, 这位超然物外的大师重回我们眼帘。 经过几十年的磨难后, 木心这块金子终于发光了, 他曾经说过一句话: “不早熟,不是天才, 但天才一定要晚成才好。” 这句话,也是他一生的写照。 木心不会想到台湾会出版他的书, 不会想到有一天大陆也会出版他的书, 更不会想到他的名字会因为, 一首选秀歌曲《从前慢》, 而在中国一夜遍知。 2006年9月, 叶落归根,他还是恋着他的国, 木心悄然从美国回国, 隐居在自己的故里--桐乡乌镇。 2011年12月21日, 淡淡雾霭笼罩着小镇, 他静静的沉睡在故土之上,悄然离去。 当有人问起, “木心在最后时光都在故乡做些什么?”时, 周围的邻居们一脸茫然:“木心是谁?” 没有人知道,就在那个清晨, 一位故里传奇的老人独自离开了。 如今, 他的画作被大英博物馆收藏, 成为20世纪第一位, 被大英博物馆画作收藏的中国画家, 他的多篇散文与小说被翻译成英语, 与福克纳、海明威等作品编在同一教材中, 成为美国大学文学史课程范本读物。 2015年冬, 木心美术馆在他的故里乌镇开馆了。 他的作品,杂、静观、干净、熨帖, 站在美术馆开馆仪式的舞台上, 学生陈丹青眼眶微红颤抖说到: “过了一个月,老头子突然躲开了, 不见了。 衷叹一声帅,为他的人与才! 木心说: “如欲相见, 我在各种悲喜交集处。” 木心美术馆的建成, 也许这就是最完美的归结。 木心走了,可是从今天起, 我们可以去美术馆找他。” 陈丹青说: “他自身的气质、禀赋, 落在任何时代都会出类拔萃。” 而木心晚年说: “不用考虑把我放到什么历史位置上。 没有位置,只留痕迹。 我无所师从,也无后继者, 从不标榜。” 他左手画画,右手写文, 穿梭于艺术和文学的世界, 他微笑着走向生活, 生活负他,他却报之以歌, 凡心所向,素履可往, 他就像一个饱经沧桑的少年人, 而我们真正想立即就读懂木心, 也是不可能的, 沧海拾珠, 今日将他的诗和画曾献给大家, 让我们一起向这个艺术的精灵致敬! (责任编辑:晓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