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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牛汉先生的点滴交往

时间:2024-04-07来源:文学自由谈 作者:钱虹 点击:
2023年3月,我在宁波出版社出版了一本学术随笔集《雅人韵士》。4月8日,上海市新闻出版局和上海市作家协会等联合主办了思南读书会408期《雅人韵士》新书发布及读者见面会,出席的嘉宾除我之外,还有美籍华人作家卢新华、上海市作协原党组书记汪澜和宁波出版

2023年3月,我在宁波出版社出版了一本学术随笔集《雅人韵士》。4月8日,上海市新闻出版局和上海市作家协会等联合主办了思南读书会408期——“《雅人韵士》新书发布及读者见面会”,出席的嘉宾除我之外,还有美籍华人作家卢新华、上海市作协原党组书记汪澜和宁波出版社总编袁志坚。见面会结束不久,袁总编微信告诉我,有一位王先生看到了《雅人韵士》后想找我。联系上后,他自我介绍:他叫王若实,是现代女作家庐隐的外孙;他母亲是庐隐的小女儿李恕先(原名李瀛仙,这是为纪念庐隐和李唯建东渡日本喜结连理而取的名字。后改名现名——笔者注),已93岁。王若实在微信中说:“您在1985年出版的《庐隐选集》让我们十分感动。”他说他正在筹拍关于庐隐的电视剧,这一下子把我的思绪拉回到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我千方百计搜寻庐隐的作品及生平资料的难忘岁月。
 
 
我是“文革”后首届考入上海华东师范大学的。大三下学期,在时任《萌芽》杂志编辑的叶孝慎先生指点下,我选择了现代女作家庐隐作为毕业论文的选题。为搜集相关图书资料,1981年暑假我自费赴京,遇到了不少向我这个来自上海的大学女生伸出援手热情相助的人,其中就有原与我素昧平生的诗人、作家和编辑家牛汉先生。
那天,我拿着叶孝慎先生的亲笔推荐信,出了北京火车站,直奔朝内大街166号人民文学出版社,到五四文学编辑室,找见了牛汉先生。他那时叫牛汀,腰背挺直,个子高大,大约有一米八以上,看上去五十多岁。我后来才知道,牛汉先生是蒙古族人,1942年起出版过长诗《鄂尔多斯草原》及多部诗集。他有不下十篇诗文被选入人教版中学语文教材及中国香港和韩国的学生课本,还有多首诗作获得国内、国际大奖。1955年,他受到“胡风反革命集团案”株连,被下放到山西煤矿长达二十余年,1980年秋才获平反。我这次见他时,他由晋返京没几年,正担任人民文学出版社五四文学编辑室主任,负责主编《新文学史料》杂志。(后来知道,是时任人民文学出版社社长的韦君宜堵在他家门口,说服了刚骑车下班回家的他,请他出任主编的。)《新文学史料》创刊于1978年11月,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我读研究生后,它成了我的必读刊物。
 
文学编辑室在出版社副楼的一间办公室内,记得当时编辑还有岳洪治、舒济和张木兰等人,他们后来都为我提供过帮助。当时牛汉先生看了推荐信,知道了我的身份、来京目的,便问我打算住在什么地方。我说,万寿寺附近有远房亲戚,答应让我住他们家。他说:“哦。万寿寺那地方较偏,要倒好几辆公交车。还有,你也不能天天在亲戚家吃三顿饭呀;你一个学生,又不能天天下馆子。我带你去买些饭票,可以在这里的食堂搭个伙。就是饭菜简单点。”我赶紧点头,心想,刚到北京就遇见大好人了。那时,也有不少外地来的作者、编辑住在社里办公楼内,他们一般都在食堂搭伙,我也就跟他们一样,开始蹭饭了。如今回想起来,一到北京就能遇见慈父般的牛汉先生,我真是太幸运了。后来的事,放到现在更是不可思议,连想都别想了。
 
我初抵北京时,先是住在万寿寺的一个远房亲戚家。我买了张北京公交月票,早出晚归,白天出没于北京图书馆、首都图书馆、北大图书馆等处,搜寻有关庐隐的图书杂志,后来又跑北京师范大学、北京一〇一中学等与庐隐生活相关的地方扒拉史料。当时,解放前出版的书籍被称为“旧平装”书,不少图书纸张都已发黄变脆,只能坐在阅览室内阅读和抄写,不允许借阅,也不允许复印。即使有的珍稀图书已经制成缩微胶卷,也只能坐在阅览桌前的投影灯下一边转动摇柄一边展读。各馆的开馆时间一般都是上午八点,到下午五点就下班关门了。为尽量节省时间,我早上进馆前就准备好馒头和凉开水,在馆内解决午餐,节省外出吃饭的时间。但几天下来,阅读、抄写进度缓慢,我心里不免着急。后来,阅览室管理员看我天天泡在图书馆,大概觉得一个年轻的女大学生不像干坏事的人,有时就同意我把学生证押在阅览室,将馆内不止一本的图书的复本让我借回去看,第二天再还回去。这样一来,我觉得更要争分夺秒,而每天在亲戚家和图书馆之间往返,要花近两个小时,实在太浪费时间了。
 
正值暑假,那年北京的夏天又热得出奇。有一天,我从图书馆出来,到人文社食堂吃晚饭,见到牛汉先生正推着那辆“老坦克”自行车准备回家。他看到我,问我资料查得怎么样了。我吞吞吐吐地说,我想晚上在他们办公室阅读、抄写借来的图书资料。话说出口,我以为牛汉先生会一口拒绝,谁知他竟笑了笑,说,那你进出可得小心点,别把自己锁在门外进不去了。我赶紧向他保证绝不会翻动办公桌上的任何东西。不知牛汉先生是否特别关照过,反正从那天之后,同编辑室的几位编辑下班后就都不锁门了。但有一次,还是不幸被牛汉先生言中——那天晚上我去卫生间冲凉,不小心把办公室门带上,进不去了。后来我找到岳洪治先生的家(离人文社不远),他来办公室给我开的门。
 
大家下班后,楼内也并非漆黑一片。那时,拨乱反正不久,楼内住着几家刚落实政策返京的住户,夹杂在不同的办公室之间。也有来京工作或改稿的作者住在楼里,我就遇到过从上海抽调到北京来搞《鲁迅全集》(1981年版)注释的王锡荣先生,他后来在一个星期天还带我一起爬过香山。在楼道里也遇见过前来修改《芙蓉镇》的古华先生,他叫我过去聊聊天。我回沪前,他留了湖南省郴州文联他的通讯地址给我。我后来毕业留校,给他去信报告,他回信祝贺我如愿以偿,有了一份教书育人的好工作。
 
就这样,1981年那个暑假,我在别人的办公室内用几张椅子拼成的“凉床”上,度过了一个个充实的夜晚。可能是因为那时真是年轻,白天累了,晚上就睡得特别香。一个多月后,我携带着搜集到的各种资料,离京返沪。之后,我如期完成了毕业论文《论五四女作家庐隐的创作历程》(被评为优秀毕业论文),并先后在《福建论坛》《新文学论丛》和《华东师范大学学报》上发表了《论庐隐的早期思想和创作》《论庐隐的创作历程》和《论庐隐的后期创作》等学术论文;发表在《新文学论丛》上的那篇,一万多字,对庐隐的思想与创作做了较全面的探讨与论述。1985年5月,由我编撰的80万字《庐隐选集》(上、下)由福建人民出版社出版。1989年5月,我将庐隐生前未能收入集子的散佚之作,编入46万字的《庐隐集外集》,由书目文献出版社出版。1990年6月,我编选的18万字的《庐隐散文选集》,由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版。
 
遗憾的是,此后我再未能见到牛汉先生。我研究生毕业后,于1987年3月为钱谷融先生主编的“中国新文学社团、流派丛书”一事去过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的王培元先生将我安排住进了该社招待所;当时牛汉先生已退休了。1997年10月我又去北京,出席“第九届世界华文文学学术研讨会”,住在具有中国古典庭院风格的北京华侨饭店,也没能打探到牛汉先生的消息。
 
直到后来,听说他于2013年9月29日因肺心病导致心力衰竭与世长辞,心里难过了好一阵子。去年在《新文学史料》第3期上,看到纪念牛汉先生逝世十周年的《牛汉小辑》,我又想起他四十年前曾无私帮助过我这个大学女生的往事。我想对天堂里的牛汉先生说一句:“谢谢您!我永远记得您对我的帮助!”
 

 

原标题《那年暑假,我找到牛汉先生》

(晓歌编辑) (责任编辑:晓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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